“啪!”
驚堂木拍案,葉染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冰水兀自順着臉頰落下,全身濕透。
他擡頭望去,竟是哪家衙門公堂。
頭頂是黑漆金字的‘明鏡高懸’,兩旁是威嚴赫赫的衙門殺威棒。
身着皂衣的衙役一字排開,分立兩側,最盡頭的高台桌案後,威儀堂堂的官服下,赫然是一張油亮亮的黑臉。
葉染頓感不妙,有心想要鄭重一些,然而衣襟濕冷,又打了個噴嚏。
“阿嚏!”
這下,旁邊拎着水桶的一個大漢立刻豎起眉毛,一腳朝他膝窩踹來。
“大膽兇徒!見到縣令大人竟還不跪?!!”
這下要是踹結實了,何止跪下,葉染非得向前趴他個狗吃屎不可!
葉染當即邁步向左側一閃,避過這記狠腳。
然而此時情況未明,卻不是逞兇鬥狠的時候。
心念電轉,
葉染還不待這官差發怒,果斷從善如流,一撩衣擺,跪地叩首道:
“草民葉染,杭州人士。前日心疾發作,此時才轉醒、竟不知已來到這公堂之上。如有言行失狀,還請縣令大人寬允。”
這倒确實都是實話。
然而,
“還敢狡辯!”
堂上那中年縣官怒喝出聲:
“人證物證具在、你便是殺死劉世昌的兇手!何容你巧言令色、推诿抵賴!”
啊?
劉世昌是誰?
怎麼死的?
給我幹哪兒來了?
葉染眨了兩下眼睛,慢了半拍轉過頭去。
他這才看到身側不遠處跪了一個婦人,此時正雙眼通紅、惡狠狠地瞪着他。
聽見堂上縣官的話之後,這婦人當即掩袖朝他呸了一口。
“我呸!到了包大人面前,我看你還如何狡辯!”
葉染飒然失笑,知道自己這必定是卷進了什麼兇案裡。
他跨界後确實會有一段時間陷入昏迷、人事不知。
就是不知道此次昏迷期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竟直接擡上了公堂,現在更是連死罪都定好了?
葉染想到此處,又看看堂上那威武赫赫的包姓縣官,當即深吸口氣,鼓足胸腹,俯首大呼:
“冤枉啊,包大人!!!”
一聲,震耳欲聾,
恨不能把房梁上的灰都震下來。
衆人:……
葉染這操作把周圍衙役縣官都給整不會了。
堂上喊冤的犯人自然不少,但卻從沒見過喊得……
這麼堅定,這麼平靜,又這麼理直氣壯的?
公堂上坐着的定遠縣縣令包拯、包文正自然也愣了一下,
半晌他反應過來,一拍驚堂木:
“大膽!”
“今晨天還沒亮,王宛夫人就急急牽馬而來,卻是她的丈夫劉世昌昨夜無故失蹤,隻有随行的白馬尋回到了家裡。”
“然那白馬臀部浸滿鮮血,馬上卻隻馱着你一個人!”
黑臉大人說到此處,怒喝出聲:
“你道是與此案毫無幹系?怎的不看一眼自己袍服上那斑斑血迹?!”
葉染:!!!
葉染急忙望了一眼自己下衣擺處,果然在袍角找到了一大攤幹涸許久的血迹。
他心裡咯噔一下,忙皺眉細看。
這下倒是松了口氣。
這血迹較淺、也沒呈現噴濺狀,并不是出血時直接沾染,反倒更像是什麼血迹快要幹涸之前才擦蹭上去的。
所以與其說自己在昏迷時碰到了兇案現場,倒不如說是那匹白馬識途歸家的路上,順便捎帶了他一程。
葉染想通了這點,心下稍緩,當即向衆人解釋清楚了血痕細節疑點,以防萬一補充:
“如果大人還有疑問,可傳那匹白馬入堂。若是其臀部血迹還沒洗去,想來還能看出些端倪。”
“而且我要真的是害人兇犯,又怎麼會堂而皇之跨着染血的馬匹一路行走?還人事不知,任由旁人拉來了府衙?”
這下,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一旁挂心自家丈夫的王夫人更是哭起來:
“若不是你還能是誰?我又能去哪兒找我那夫君去?”
“我夫君最為重諾,說是昨夜歸家就一定會回來,必不會拖延半分。”
“這……”
包大人面上也有些為難,以防萬一,還是令縣府衙役們牽來了那匹白馬。
葉染一看,果然在這匹白馬的臀部附近發現了大量噴濺狀的血迹——
以這個量,受傷之人怕是兇多吉少。
這時,台上縣令大人徑自走下堂來,親自驗看。
葉染忙拎起衣擺,把自己袍服上的血迹往白馬上比對,一邊解釋:
“以此形狀,我應該是在馬匹臀部血迹差不多幹涸之後,以俯卧的姿勢趴在了馬背上。這才會讓衣服下擺正好覆在白馬臀部,也就蹭上了還沒完全幹透的血迹。”
他對這縣官拱手:“這足以說明我在上馬之前便已然失去了意識,基本不可能殺人。”
包縣令眉頭緊皺,拿着葉染的衣擺兩廂比較,終究是點頭确認。
“确是如此。”
這下公堂上一時間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