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
陳班主一行當即叫喊起來,葉染也是眉頭一皺,對上盛老爺充血的眼睛,并不像在開玩笑。
白玉堂不耐煩了:“你這老頭好不講理,我們今日才見到你家老夫人第一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憑什麼要害她?”
“再說了,人又不可能會飛、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怎麼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人丢到戲台上?”
盛老爺卻冷哼一聲:“我怎麼知道?興許你們和這戲班都是一夥兒的,趁回去換衣的間隙作案,再讓對岸戲班子接應。”
“誰知你的輕功是否當真需要那飛索?”
“你…”白玉堂先是氣急,頓了兩秒又冷笑出聲:
“要說回去更衣,你和盛二爺、盛三爺哪個沒回過房?盛老爺你的武功也高得很,怎不說是你們聯起手來謀奪老夫人家産?!”
“你胡說什麼?!”
“我會殺親娘?”
這下連盛老爺和盛二爺等也被激怒了,當場拍案而起,任誰都不會忍下此等污蔑。
盛老爺:“我早說了,這種時候留的什麼客!真是引狼入室!”
“來人呐!給我都綁起來——!”
一直跟在盛老爺身周的八位護衛家丁當場拔刀,寒光凜凜,氣機鎖定了葉染幾人,殺機隐隐迸現,刺得人如芒在背。
“冤枉啊!真的冤枉!小的什麼都不知道!”
“還不快上!”
“就你們這些外人還能是誰?”
“我的親娘喲。”
“小心——!”
“……”
一時間、陳班主的喊冤聲,幾人的哭喊,還有對面幾人的争吵聲連成一片,吵得人腦殼子生疼。
“都夠了!”
葉染拍了桌子,聲音傳出老遠。
四周姑且安靜了兩分,葉染皺起眉頭,先對三位盛家老爺一拱手:“眼下争論下去并無意義,就算盛老爺你将我們全都逮住殺了,又能換得老夫人一條生魂回來嗎?”
“不論是何人所為,現在都肯定還在府上,出之不去。不如趁此機會好好調查盤問一番、山上山下搜索有無藏匿的其它歹人,興許能發覺真兇,到時再拿去官府問案不遲。”
他又對盛二爺拱手:“還有,不知三位對老夫人收斂入棺一事是什麼打算?在這之前,可否容我再看一眼老夫人儀容儀表?”
“不可!”盛大老爺是第一個出言反對的,其他三人也很是抵觸,死死地盯着葉染、活像是此生的仇敵一般。
盛二爺神色悲戚,強壓着面皮冷聲道:“你們也看見了,家母…死狀并不好看。我自要遣了人細細收拾過後才能入棺。諸位外客就不便再見了罷。”
葉染卻不想放棄:“那可否将屍身狀況告知一二?”
他轉頭看向盛老爺,硬着頭皮道:“聽說您早年行走江湖,不若看看屍體有無異狀,是否真是勒頸而死。”
盛老爺卻已經快壓不住怒氣了,“你這什麼話?難不成還懷疑老夫的眼力嗎?”
盛二爺也面色發僵,象征性地勸了一句:“大哥莫要動怒。就如葉小兄弟說的,檢查一番、以防萬一也是好的。”
盛老爺卻更怒:“檢查?你還要再去翻動屍身不成?讓她老人家泉下都不得安生?”
他當即拍了闆:“去!搬了那壽棺、大殓,入棺。沒我命令,所有人不得再動!”
說着又一把拉了那羊先生,“你不是那鼓樂先生嗎?正好,現在也沒别人了,給我吹了那唢呐喪樂。”
羊先生本就細瘦,這時被盛老爺一雙鐵掌拉來弄去,連連告饒:“我吹,我吹。還請盛老爺放過小老兒吧。”
陳班主也連連告饒:“不關他的事,盛老爺,我們不幹這個的。”
眼看這便要又要鬧起來,還是盛二爺上前阻止道:
“大哥!這些小事便交給我吧,保證辦得風風光光的,絕不會委屈了母親去。”
盛老爺冷哼一聲,隻氣得大口喘着粗氣,不再說話。
盛二爺則轉過頭來,臉上皮笑肉不笑道:“諸位貴、客,宅中諸事繁忙,還請各位在院中不要亂走了。”
這便是要軟禁他們的意思了。
葉染皺眉,拉住了還要再說什麼的白玉堂,姑且應了下來。
之後,
盛府上下滿院缟素,盛家三位老爺停了靈,将盛老夫人收斂進早就備好的壽棺當中。
這年頭視死如生,有些底蘊的高門大戶都會早早在自家老人上了歲數備好棺材等一應殡葬物事,為的就是離世後能走得風光。
盛二爺做事極為妥帖幹練。
上午出事,下午入殓停靈,擺設香堂,阖府上下安排得妥妥當當,甚至還有空讓葉染幾人挨個給盛老夫人上了柱香。
盛宅大堂上,金絲楠木的豪奢大棺散發着陣陣寒氣,棺蓋已經合上,供台上香煙袅袅,火盆裡烈火灼灼。
葉染有些感慨地向棺材望了一眼,卻在觸及到那上面的長釘時皺起了眉頭。
隻見棺材從北到南呈七星陣勢打了七根釘樁,棺材周圍的棺釘也已經上好,絲毫不給人開館再看的機會。
這也太急了些。
葉染心頭疑慮,然而盛家幾人都在此處,八位護衛并盛老爺虎視眈眈,卻也容不得他多問。
之後,
葉染幾人便被押回到了側院當中,說是休息,實際是軟禁。
盛老爺身周八位護衛來了六位,其它家丁更是不計其數,一直将葉染他們幾人在的側院圍得水洩不通。
葉染和白玉堂待在房中,經過上午的憋屈事,這錦毛鼠難免焦躁,在房中左右踱着步子,是怎麼都靜不下來。
葉染正在想事情,此時被人晃得眼暈。擺了擺手:“你再晃也晃不出去,那山口還堵着呢。”
白玉堂頓住步子,沒好氣地瞥來一眼:“你這葉大師有何好法子?早說甯願在山中湊合一夜都不會過來,真是晦氣。”
他挑眉:“你在那水榭中當真沒看見有人飛索過去?”
葉染搖了搖頭:“沒有,就連隻水鳥都沒有。再加上水榭中那麼多人,親眷丫鬟家丁…就算我有一時分神,也不可能所有人都看不見一個扛着屍體的大活人跑過去。”
“那這是怎麼回事?既然沒人過去,盛老夫人是怎麼一個眨眼就到那河上的?”
葉染揉了揉眉心,半晌歎了口氣:“這事确實蹊跷。”
白玉堂卻道:“我看呐說不定是那戲台上有些什麼機關暗道之類的,能繞開我們過去。昨天不也說了,那戲班子一看就有鬼。”
葉染卻搖了搖頭:“那戲台懸水而建,隻有樁基打進水下。就跟一浮起的碼頭橋亭一般,暗道又能往哪兒通呢?”
他雖是這樣說,心中卻一直無法完全放下心來。他總覺得盛老夫人屍身狀态有些不對,可當時盛家老爺都在場,完全無法細看,更不用說再多脫些袍服什麼的了。
縱使他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透過那繁複的衣料看清屍體情況啊!
這時,
白玉堂:“對了葉染,你覺不覺得這盛宅的護衛家丁有些…太多了些?”
“按理說這家中主人總共不過三位,後宅又沒那麼多人口,府上加起來三五十人肯定夠用了。如今院外圍着看守我們的就已經二十人還要多,那盛老爺的八位護衛還少說都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力,是個把好手。”
葉染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是多得不正常。一般人家就算豪富。也不用這樣的江湖人。如此倒像是……”
“要保護些什麼東西。”
白玉堂笃定:“這盛宅肯定有大秘密!”
說到此處,白老鼠一撣衣袖,頗有些躍躍欲試:“怎麼辦?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葉染沉吟一番,卻隻吐出一個字: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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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時辰後。
天色已完全黑透,黑黝黝的群山靜默,盛宅哭嚎聲逐漸停止,靈堂蠟燭徹夜通明,哀樂奏的稀稀拉拉。
葉染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身來。
他下床,紮緊綁腿,換上一套黑色的夜行衣。
“扣扣。”
外面門扇響過幾聲,開門望去,是同樣做好了全副武裝的白玉堂。
此番他倒是第一回将那口三尺鋼刀背在了背上。
兩人對視一眼,下一秒,齊齊向盛宅深處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