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他真的在有生之年見到了師尊的有緣人,未曾想那竟是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殷箫起身的幅度不大,生怕晃散了眼前的幻影。隻是手不受控制的顫抖着,這才碰掉了書案一角的奏折。
他目不轉睛的盯着水鏡,直到走近了才确認這真的不是幻境。
他張了張嘴,連聲調都打着顫:“師尊,你終于回來了。”
……
容予坐在洞口一隅,隻手托腮,一動不動望着遠方。
“小九!”
容予被這粗犷的一聲瞬間拉回現世,他連忙站起來看向一旁的銀靈隼,驚訝問道:“你會說話了?”
“……你多大了?”
也怪不得他多問一嘴,明明剛撿到時是個隻會“啾啾啾”的小東西,但神識中接收到的怎麼是一副被煙熏過的嗓子?就跟一瞬間老了幾十歲一樣!
“按人來算,我原本是三歲。但現在不知道了,昨天長得太快了。”
容予恍然大悟,“……那你的嗓子?”
“不好使。”看出來了,容予抿了抿唇,點點頭。
“你叫小九,我叫什麼?”
容予耐心向他解釋:“我叫容予,小九是小名。你是銀靈隼。”
“我知道我是隼。我也要個名字,最好配的上我——威武霸氣!”
容予下意識看了看它毛茸茸的頭頂。
成年的銀靈隼頭上會長出三根标志性的羽毛,然而他面前的這隻卻隻有兩根,甚至風一吹就東倒西歪,短短的毛毛在風中瑟縮不已。
“毛都沒長齊”一詞倒是在此刻具象化了。容予掐着掌心,忍了又忍才沒将笑挂在臉上。
“那我……試試?”
容予看着它凝思。
“我曾在神話本子中見過一隻蟾:它通體金黃,武力高強,不僅生的威武,還是個金蟾大王,名金不喚。”
“你既是銀靈隼,不如取其中一個‘銀’字,就叫——銀非飛?”
說着,容予順手拾起一根枯樹枝在地上寫下了這三個字。
銀靈隼不識字,但看這字形也實在好看,還是從上古傳說來的,于是腦袋用力啄了兩啄。
“好名字!你真厲害,就它了!”
“多謝多謝。”容予讪讪。
崖底的風依舊吹着,送來一絲模糊的笑聲。
“什麼東西?”容予擡頭望向遠方,想要尋出那縷聲音的源頭。
崖壁陡峭,正午的陽光投進來也隻能照亮一隅之地。陽光之下目之所及,隻有一株野草正舒展着葉子。
容予觀望了好一會兒,那縷似笑非笑的聲音在腦海中漸漸模糊了,他搖頭失笑:“這可是虞淵啊。”
“走吧。”容予朝着銀非飛道。
“嗯!”
銀非飛體型逐漸變大,載着容予朝遠方飛去。
一人一鳥逐漸消失後,殷箫才走到了容予待過的地方。
方才隐匿了身形,站在黑暗中望着他的師尊許久,明明是心急如焚的趕過來,然而當鮮活的師尊真正近在眼前時,卻忽而生出了幾分膽怯,他不敢再上前。
明明隻能聽到容予一人的聲音,他卻依舊能将師尊與那鳥兒的交談内容猜個八九不離十。
望着望着,他不由得紅着眼睛笑出聲來,又急忙離遠了些,自覺現在的樣子十分滑稽,容易驚擾到師尊。
……
一刻鐘後,銀飛非的身體逐漸貼近灰暗的蒼穹。
“小九,你想看夕陽嗎?”銀飛非陡然出聲問他。
“夕陽?”容予有些疑惑,“可今日是陰天。”
容予坐在銀飛非背上,銀白色的翅膀十分有力,周圍的流雲都被扇散。銀非飛哼哼兩聲,馱着容予逐漸上升,在雲中穿行,不知要做什麼。
“烏雲的上面,就是太陽!”
優美的翅膀加快扇動的頻率,穿雲破霧地飛着。容予牽起寬大的袖口擋住迎面而來的雲雨,微冷的氣流從身側穿過,伴随着銀飛非的一聲驚喜的啼鳴,千萬束光芒灑在他身上,那是屬于神的光輝。
腳下雲海翻湧,眼前落日磅礴。
容予擡手量了量遠處的太陽,紅的耀眼,照透了陰霾。心中的郁結散去,天下之大,逍遙最佳。
他拍了拍銀飛非的翅膀,“去吧,朝着夕陽的方向去,等追到了落日,目的地就到了。”
銀靈隼的嘯聲悠長而清脆,穿破黑雲撫上大地。若是此時面朝黃土的農民直起腰杆望去,就會看見:夕陽下有一隻銀白色的鳥兒一起一落,繞着太陽畫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圓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