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大早上,陸七被一陣煩人的鈴聲吵醒。
她煩躁的拿起手機,看都沒看一眼,“喂?!”
“小七,阿行出事了!”
電話另一頭的唐祠是與她完全相反的焦急。
“大叔?”她哈欠道:“他怎麼了?”
唐祠愈發着急,“他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打電話也關機,我擔心他出事了。”
陸七無語的翻了個身,“回家能出什麼事啊,你就是瞎操心。”
“他家不一樣,更危險。”
而且就算是開車去,一天多就到,但一周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睜開惺忪的雙眼,無語地坐起身,“那你想怎麼辦?”
“小七,這次算我求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如果阿行沒事,我們就回來。”
“為什麼找我?”
“我身邊認識阿行,并且能幫到他的,隻有你。”唐祠認真道。
陸七微勾唇,“行啊,就當去免費旅遊下,不過所有費用得你出。”
“好,我在車站等你。”
挂斷電話,陸七靠在床上沉思片刻,便掀開被子出門洗漱。
這倒是個機會,問人倒不如親自去看看。
下了火車,陸七揉了揉自己坐得酸疼的腰,不禁無語的瞥向旁邊的人。
“我說,你再怎麼省錢也不用這麼省吧。”
一天的火車,還是硬座,隔壁的呼噜聲就像打雷,她一個晚上就沒睡着過,也隻有白天的時候眯會。
唐祠提着行李,神色微窘,“抱歉啊小七,當時隻有硬座了,回去的時候肯定買軟卧。”
陸七的視線掃向周圍,“現在怎麼走?”
“這邊。”唐祠往另一個出口走去,“我也好久沒回來了,這裡倒還沒怎麼變化。”
還是那樣,安靜祥和。
半個小時後,三輪車上,陸七無語地看向蹲在一邊的唐祠,唐祠也尴尬的移開視線看着街道。
這裡就是一個富饒的小鎮,處于盆地之中,綠山環繞,善水相依,風口朝下,藏風聚氣,是處絕佳的風水寶地。
出了火車站,就搭着順路的三輪向上而去,這裡較為封閉,出租車什麼的根本沒有,不過看居民穿着都很時尚,整個鎮落可能就百戶,也不像是封閉落後的鎮落。
隻不過鎮上的人總是往他們這邊看,眼裡充滿了打量。
陸七問向唐祠,“你們這裡是靠什麼營生的?”
“陶瓷,還有玉器之類的,我們小鎮有一個陶瓷廠,專門向外生産這些。”他接着說:“鎮裡每戶都是股東,但現在最大的股東是孟家,鐘家其次,我們家居第三。”
“孟家?”
“嗯,孟家就住在那兒。”唐祠指着右前方的一座院落,随後又指向旁邊比之稍小的院落,“那個就是我家了。”
陸七仔細打量起這個鎮子,都是青瓦灰牆的建築,院落有大有小,她猜大的估計最有錢,鎮子很安靜,甚至祥和,但她總感覺有絲怪異。
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這裡可以說是與世隔絕,安靜也正常。
“大叔家呢?”她問道。
又見唐祠擡手指向前方一座山腳下的房屋,“他家在那裡,距離小鎮稍微有點遠。”
“為什麼隻有他們一家把房子修在那裡?”
那座山居于風口,通體翠綠,雲霧缭繞,風都吹不散,她覺得有絲奇怪。
“李叔,停下車。”車停,唐祠拿起行李和陸七跳下車,“李叔,謝謝了。”
“唐少爺不客氣,你也有一年沒回來了吧?”李叔偏頭看向他旁邊的陸七,“這位是...”
上車時,他也沒來得及詢問,這會兒可算是直面而視。
“這次我回來看看奶奶,她是我朋友。”
“好...那我就先走了。”
等到三輪車駛離,陸七揶揄道:“唐少爺?你們這裡還挺返璞歸真的。”
唐祠微窘,“你别笑話我了,我也不喜歡他們這麼叫我。”
說着,他便提着行李走向唐府,陸七跟上去,唇邊揚起一抹嗤笑,“大叔不會被他們叫鐘少爺吧?”
如果是,她就真的要笑死了。
“以前是,之後就沒有叫過了。”唐祠垂下眉,語氣有些感傷。
“為什麼?”
唐祠推開兩扇木門,“等下我再仔細跟你說。”
陸七點頭跟着走進去,她不由環視屋子,進門就是個前院,花草修整得很好看,石闆堆砌在地,鵝卵石分布在間隙中。
褐色大門不寬也不窄,氣流順暢,旺氣得以進來,也不會洩财,曲形道路,門前無急彎,整個屋子被弧形所圍,在風水上稱為“玉帶攬腰”,靈氣聚集,卻不繁雜。
而後她跟着唐祠進屋,也看到了後院,宅後有榆,百鬼不近,這前院招财聚靈,後院又種榆避鬼,初看混亂,但細看實則嚴密。
唐祠走到左側一扇房間門前,敲了兩聲,“奶奶,我回來了。”
“小祠嗎?!”
幾秒後,門被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走了出來,默而她臉上的喜悅頓收,沒好氣道:“你小子還記得有我這個奶奶!”
“我這不是回來看你了嘛,奶奶。”唐祠挽着老婦人的手,向大廳走去。
“好,好,奶奶想你啊。”老婦人發現唐祠身邊的女孩,不禁詢問,“這位姑娘是?”
陸七點頭淺笑,“奶奶你好,我叫陸七。”
“她是我的朋友,過來跟我一起玩兩天。”唐祠解釋道。
老婦人微責道:“我們這裡有什麼好玩的,都是山山水水。”
“奶奶,你們這裡風景很好看。”陸七彎唇一笑。
“是嗎?你喜歡就好,我們這裡四處環山,可沒城裡的熱鬧,蚊蟲也多,就怕小姑娘你細皮嫩肉的不習慣。”老婦人斂眉而笑。
陸七微挑眉梢,微點頭感激,“還好,謝謝您提醒。”
“你們吃飯了嗎?”老婦人問。
“還沒...”唐祠撓着頭略有窘迫。
他們早上下車後就往家裡趕,看時間也快中午了,在火車上都沒怎麼吃,說起來這會兒也餓了。
老婦人拍了拍他的手背,“那我讓阿琴今天早點做飯。”
大廳裡,唐祠挨着老婦人而坐,陸七坐在旁邊的一個椅子上,心想這該不會真是舊時代的人吧。家具都是舊時制的木制家具,門窗也是,架子上擺放的花瓶瓷器,她仔細看了眼還是真品,圍牆也就兩米高,也不怕一個賊翻牆進來偷個精光。
這傻哥哥,還是個隐形富豪啊。
忽而,一個中年婦女端上三杯茶,放在他們桌上。
“阿琴,今天早點做飯。”
婦女含笑點頭,“好的,唐姨。”
“奶奶您...”
老婦人慈愛的看向自己的孫子,“怎麼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大半年不見倒還跟我客氣起來了。”
唐祠笑了笑,猶豫的開口,“奶奶...你知道鐘行回來了嗎?”
陸七端着茶杯,眉梢不禁一挑,這家夥問得還真直白。
老婦人顯然臉色一頓,舒爾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嗯,回來掃完墓就走了。”
“走了?”
唐祠愣住,随即看向陸七,隻見對方當沒看見一樣淡淡挪開視線。
“怎麼了?你是來找他的?”老婦人含笑而問。
“我...我不是聽說他回來了嗎?很久沒見了,也想去看看。”唐祠垂睑幹幹地笑起來。
他這撒謊的功力見長,連他自己都佩服。
老婦人斂眉道,“有什麼好看的,一個混小子。”
陸七輕點頭,她倒是贊同這話。
吃過午飯後,老婦人便去午睡了,這是她常年的習慣。
前院,唐祠放下手機,“還是關機。”
“你覺得你奶奶騙人?”陸七伸了伸懶腰。
唐祠的眉心微皺,“我...不确定。”
從小他就被保護得很好,父母經常在外經商,他是奶奶和阿琴姨帶大的,他也不想懷疑。
陸七指着對面的一座山,“直接去問問鐘家就知道了。”
“對,一直猜測,還不如直接去問問。”
路上,陸七發現這裡的人依舊在看他們,不,是在打量她。
她湊到唐祠身邊,“你們這裡沒怎麼來過外人嗎?”
“沒有,除了有時有生意合作的老闆,就沒什麼人來過了。”
“你還沒說大叔家為什麼就危險了。”
唐祠一楞,他看着陸七清亮純粹的黑眸,随後移開視線放到遠處山腳下的宅邸,“阿行他們家跟住在鎮子上的不一樣,他們沒插手過瓷器生意,卻是最大的股東。”
“你不是說孟家才是最大的股東嗎?”
“兩年前是,阿行的父親在兩年前突然傳來死訊,鐘家地位漸漸被孟家削弱,自阿行父親失蹤後就是他的舅舅接管了鐘家,才能在高溪鎮穩定,不過...他們對阿行和阿姨并不好。”
“家族仇恨啊,你們這兒還真有些不同尋常。”陸七諷笑一聲,“你們家看起來倒是不争不搶。”
将自己處于中立,誰也不得罪,這倒是高明。
“你說的危險,究竟是指什麼?”陸七眸色一斂。
她不相信普通的回家能讓他有那麼大的反應。
唐祠為難的垂下眼睑,沉默片刻才開口,“兩年前,阿行父親的死訊傳來後,他母親沒幾天就心猝而死,那幾年阿姨本就病重,當時他真的是孤立無援。”唐祠看着眼前隻剩兩百米的房屋,心中自是暗歎,“按他們祖上傳制看,鐘家的繼承人是阿行,他舅舅也隻是暫代,兩年前阿行離開,他們當作是他自動放棄,但現在他又回來,他們或許會認為他要拿回這鐘家。”
陸七望着眼前的房屋,冷笑道:“是自己的,我也會拿回。”
“我就是怕這樣,他們會對阿行不利。”
唐祠走上台階,猶豫片刻還是敲響大門。
“對了,你們鎮子多久曆史了?”
她打量着門前的兩棵槐樹,嘴角微彎,槐樹屬陰,最聚陰氣,門口正上方又懸了一面青銅鏡,這門前擺設倒是詭異不同。
等了大概有兩分鐘,大門才打開一胳膊粗的縫隙,那人也隻露出半張臉,矮眉圓鼻,嘴唇較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他看到唐祠一小愣,看到陸七眼裡又多了幾分打量。
“唐少爺,有什麼事嗎?”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想來拜訪下鐘叔叔。”唐祠微笑道。
那人有些猶豫,過了片刻回絕道:“鐘先生出去了,等他回來後我會跟他說的。”
“還真不巧啊...”唐祠猶思幾秒,又說:“我聽說阿行回來了,他在嗎?”
那個男人顯然一頓,但很快回答,“他掃完墓就走了。”
跟唐家奶奶是一樣的回答,可語裡似乎多了分厭惡。
“那他什麼時候...”
“嘭!”
話還未講完,那人便關上大門,唐祠微張嘴,有些無奈。
陸七“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大叔是真的不受歡迎啊。”
“阿行從小就比我們鬧,也大膽,總愛亂跑,有次不小心跑到山上去了,還被叔叔打了一頓。”唐祠不免搖頭輕笑。
聞言,陸七指着屋後的山,“這座山?”
“對,就是這座。”
“為什麼不讓爬這座山?”
唐祠思索道:“這...我也不知道,好像從小他們就不讓我們爬山。”
陸七擰眉沉思一會兒,撇了撇嘴,“既然不在,那就先回去吧。”
“嗯。”
最後睨了眼大門,陸七跟上他的腳步。
晚上七點,唐家。
唐家晚飯很早,六點便吃,她住在二樓的一間客房,唐祠房間就在旁邊。
陸七将門栓挂上,随即拿出兩根香點燃,煙霧頓時萦繞,她念道:“陰兵指引,萬物散開,香煙聚魂,萬鬼在此,速速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