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鐘行他們起了個大早,似乎也沒必要。
微弱的陽光透過林間密集的枝葉灑落在他們身上,卻倍感涼意,是這山林獨有的微涼。
簡單的用泉水摸了把臉後,鐘行擡眼望向溪水邊正喝水的魏木,還很稚嫩的臉龐卻透着不該有的嚴肅和緊張,眉梢的黑痣赫然而立,點點雀斑清晰而見,皮膚微黃,穿着一身褐色的長衣長褲,腰間别着一把小刀。
“小鬼,白天去踩踩路,晚上再行動。”
魏木丢下手中捧起的溪水,“别叫我小鬼,我已經十四歲了!”
鐘行挑眉輕笑,“比小鬼還小,怎麼不是小鬼。”
“什麼比小鬼還小?”魏木疑惑道。
一旁的唐祠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他說的是我們另一個朋友,就比你大四歲。”
“那他也成年了,幹嘛還要叫小鬼?”
唐祠彎唇而笑,“因為我們年紀大。”
魏木撇嘴道:“切,最讨厭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大人了。”
林間鳥語不斷,微風撫曦,安撫着林間的躁動。
經過白天的踩點觀察,鐘行他們躲在磚廠旁邊不遠處的一處密集的灌木叢之中,緊緊盯着那裡。
天色将要暗淡下來,唐祠不由詢問,“阿行,你打算怎麼辦?”
“先混進去看看,你們待在這裡别亂動。”
唐祠一把拉住鐘行的胳膊,“你一個人能行嗎?”
“我跟你一起去。”魏木準備起身。
鐘行抽出胳膊,低聲說:“人太多會打草驚蛇,唐祠不會功夫,小子你保護他。”
魏木猶豫地點下頭,“好吧。”
“你小心啊。”唐祠擔憂道。
他其實想說,我這麼大一個人還用一個小孩保護?!反過來還差不多。
鐘行點頭,随即往磚廠後面繞去,越往裡走,霧氣越大,也越發陰冷。
他不由謹慎起來,剛走到後山之際,徒然一個紅紙傘出現在迷霧之中,在這陰暗朦胧的山林之間,格外刺眼。
紅紙傘之下,是個穿着白色衣裙的赤腳女鬼,披散淩亂的長發,輕垂着腦袋,虛無地盯着滿是枯葉的泥土。
他現在沒心思關心這個孤魂野鬼,直接越過她,可在她身後的山坑旁停下了腳步。
坑裡堆着滿滿的屍體,雜亂丢棄在這裡,都是年輕的女人,瞪着驚恐的眼睛,張着恐懼的嘴巴,有的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蛆在她們眼窩,胸前...四處扭動滾爬,惡臭味襲來,鐘行緊眉撇過視線,這亂葬崗即便是他也不忍心多看。
坑角丢棄着一把殘破的油紙傘,是鮮豔的紅,與那女鬼手中的無異,隻是破舊很多。
“救救我...”
“救我...”
“好痛啊...”
“......”
周圍慢慢傳來接連不斷的呼喚聲,微弱又無助,鐘行緊眉盯着四周慢慢現身的一個個鬼影,是坑裡的女人們。
哀嚎,哭泣聲,充斥在煙霧缭繞的密林中,陰森驚悚。
倉庫之中,陸七藏好被磨掉一半的石頭,磨了一天,手腕上捆綁的麻繩已然斷開,但她卻照舊虛捆着,與之前無異。
“嘭!”
鐵門再次被打開,這次進來的不是那個花襯衫的男人,而是個女人。
陸七怒視而向,門口赫然站着的是昨日楚楚可憐的丁秋!
丁秋冷眼掃過陸七,如今在倉庫裡重聚,她一改昨日的可憐,全然換上一副冷笑,輕蔑而譏諷。
她拿起一個饅頭走到陸七跟前,蹲下來與陸七平視,嘴邊挂着一抹陰冷的笑,“你看起來還不錯。”
“什麼意思?”陸七冷語。
“字面意思。”丁秋将饅頭扔到陸七懷裡,“養胖點才好吃。”
陸七直盯丁秋,看都沒看一眼懷裡的饅頭,“昨天你跟我說的都是假的?”
“不是。”
舒而,陸七譏笑一聲,“那話對多少女生說過?”
“記不清了。”丁秋垂眉,片刻又擡眼嗤笑,“不過,你是第一個察覺的。”
“那還真是榮幸。”
丁秋冷笑道:“我很感興趣,你是怎麼發現的?”
昨日她突然起身的離去,讓她不得以用木棍偷襲才得逞,可向來沒有絲毫失誤的演技,這次卻被這個女生察覺。
陸七的嘴角蕩着冷冷的弧度,“我對你的興趣不感興趣。”
怎麼發現的?其實也是碰巧,那扇她說的奶奶的房間,門邊突然出現一個老人,跟桌上照片裡的人一樣,是丁秋和她奶奶的合照。
她說她奶奶在睡覺,可靈魂出體,陸七不敢貿然斷定是死是活,隻是丁秋奶奶輕聲呼喊着:救救她...阻止她,不要讓她再錯下去了...
聽到丁秋奶奶的呼喚,她才回神察覺到異樣,奈何早已喝下迷藥,無濟于事。
聞言,丁秋也不惱,她起身視線一一掃過房間裡的衆女生,對門口的兩個男人吩咐,“把那個女人拖進來。”
一陣拖拽聲,一個衣衫淩亂不堪,滿身傷痕髒亂的女生被冷漠地拖進來,扔到房間一角,癱躺在地上,像一具屍體,不動分毫。
陸七看着躺在地上沒了生氣的女生,眉眼不由一沉,是昨天被拉出去的那個女生。
其他女生也看到了,都恐懼地挨在一起,絕望地垂着腦袋,不敢啜泣出一聲。
地上的女生渾身淩亂不堪,臉上,胳膊,大腿有不少擦痕,擊打和侮辱的痕迹,脖子上還滲着鮮血,混合着泥土,看上去是那麼脆弱不堪。
陸七看着地上的女生,心愈發沉寂,“她怎麼了?”
丁秋聳了聳肩,唇邊噙着一抹無謂的陰笑,“運氣不錯,還活着~擔心自己吧,很快就到你了。”
饅頭都發完了,丁秋指着牆角的一個女生,對門口的兩個黑衣說:“今天就她了。”
那個女生慌亂地往裡爬,“不要!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放過我...”
丁秋一把揪住她的頭發,“那可不行。”
“好的,秋姐。”兩個男人上前,一把拽住女生的胳膊,就往外拖,期間還不忘揩油,“不知道這個能不能挺過?”
“不要,求求你們了!我不想死!我不要去那裡!”
女生仍舊哭喊着,可那些人熟視無睹,無情地拽着她往外面拖去。
“打賭嗎?”一個男人回道。
另一個男人回應,“行啊,我賭可以,昨天那個女人還活着,沒準這次老大也會憐惜點。”
“憐惜?送到老大房間,那不得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小聲點,被老大聽到了,有你好受的。”
那個男人頓時消了聲,神情也有些緊張起來。
丁秋最後盯了眼陸七,“嘭”的一聲鐵門被合上。
“不要啊,不要...!”
女生絕望的哭喊聲回蕩在整個倉庫,挑動着女生們脆弱的神經,她們不禁垂頭輕聲啜泣。
陸七挪着屁股到剛被拖進來的女生旁邊,她彎腰湊近女生臉頰,還有微弱的呼吸,不過她這樣跟死了沒兩樣。
手上的麻繩雖然割斷了,但在這麼多人的視線中,她還不敢貿然暴露,畢竟人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腳上的繩子她也沒解開,這都是為了掩飾。
對于地上生不如死的女生,陸七有絲歉意,可就像徐潔和丁秋說的,總會輪到的。
人各有命,保護自己沒錯,但她還是有分愧疚。
“喂,你叫什麼名字?”
地上的女生虛弱地喘着氣,雙眸早已枯竭,她嘴唇幹燥泛着白皮,無力的微動着嘴巴。
“我...我想回家...”
虛弱的聲音,哭訴着她惟一的期盼,仿佛說完便要氣竭。
陸七微楞,輕垂眼眸,将懷裡白淨的饅頭用腰身遞到她手裡,“吃飽了才能活着出去。”
回到牆邊,陸七問向徐潔,“剛才進來的那個女人,你認識嗎?”
徐潔疑道:“你不認識?”
方才她們的對話,徐潔便有些疑惑,但現在陸七這麼問,她反而驚疑。
“昨天剛認識,被她騙來的。”
徐潔點了點頭,冷笑道:“這裡很多女生也是被她騙來的,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不去當演員還真可惜了。”
陸七沉思道:“這裡有一個叫思琴的女生嗎?”
“思琴?”想了一會兒,徐潔搖了搖頭,随後她問向其他女生,“你們認識一個叫思琴的嗎?”
女生們依舊在嗚咽,默了許久,一個女生擡頭,臉上挂着幹枯的淚痕,“思琴,是邬潼縣的思琴嗎?”
“對,是邬潼縣的。”陸七點頭,順着問道:“你也是邬潼縣的?”
那個女生搖了搖頭,“不是,我是附近浠水村的。”
陸七頓時驚愕,浠水村不就是鐘行他們的目的地嗎!心中不由翻起一陣欣喜,這些女孩或許都能得救了。
“浠水村離這裡遠嗎?”
她按捺住心中的驚喜,此刻更不能慌亂。
“不遠,翻過一個山頭就行,因為辦了磚廠,這裡也修了一條山路,坐車半個小時就到。”
陸七垂眉思索,默而又問:“對了,你是怎麼認識思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