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的傷痕,奔波的勞累,疼痛都被咽在喉間。
緘默片刻,她說:“别死。”
一聲輕笑,鐘行擡手揉了把她淩亂的頭發,很快就松開,“臭丫頭,我沒那麼容易死。”
低沉微啞的嗓音落在她眼睫之上,她擡眼再看去,那抹身影已然消失在漆黑的山林裡。
鐘行跑到來時路邊的一處灌木隐蔽之處,他緊眉盯着前方五十米遠的一行人,他們舉着火把手電,拿着大刀和鐵棍,面目兇狠。
大概有十二三人,為首的是光頭男和獨眼。
獨眼摸了下額頭的傷,頓時怒火中燒,他是被手下搖醒的,醒來後路上的圓木還在燃燒,手下們都痛苦地躺在地上打滾叫喚,他急忙帶着一個傷勢比較輕的人趕回磚廠。
貨車和面包車早已不見蹤影,他必須回去禀報這件事,可是回到磚廠便看見留守的人驚恐地揮打空氣,他趕到刀疤房間時,卻看到刀疤胸口破了個大洞,鮮血橫流,沒有悲憤,他連忙帶着光頭男等人追來。
他冷冷勾起唇角,現在刀疤死了,我就是老大,貨沒了再找就是,但這些人我不會放過!
他們往山洞的方向搜尋而去,鐘行暗叫不好,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就往相反方向扔去。
“嚓!”
光頭男猶疑地看着獨眼,“二哥,那邊...”
“别慌,可能是小畜生。”
鐘行見他們不為所動,隻好起身,向扔石頭的方向跑去。
“嚓嘩嘩!”
一陣聲響,光頭男對手下叫道:“追,别讓他們跑了!”
獨眼攔住光頭男,“三弟,你帶着幾個人往這邊走,我去追他們。”
說完,獨眼便向鐘行逃走的方向追去。
光頭男微憤,吐了口唾沫,帶着三個兄弟向另一邊走去。
陸七靠在洞口,透過灌木縫隙觀察着外面的情況,方才的呼喊聲中,她隐約聽到了“追”什麼的,猜想那是大叔在吸引他們注意力。
三個女生依舊相互依偎着,黑暗中她們忘記了哭泣,看上去像心死了般。
“你以為我不知道,大哥死了,你就想做老大!”光頭男氣憤地踩踏着雜草,“呸!憑什麼我要被你們一直壓着,明明這些女人都是老子抓回來的!”
“三哥,我們跟着你。”身邊的手下說。
另一個也附和道:“是啊三哥,既然大哥現在死了,咱們還怕什麼!”
光頭男使勁拍了下那個男人的腦袋,“混蛋,誰說我怕了!”
“是是是,咱們三哥怕誰,二哥之前也不過是仗着大哥!”
“......”
說話聲還在持續,愈發逼近,陸七暗叫不好,她回頭看了眼縮在角落的三人,她們身體依然顫抖。
再這麼待下去,這裡遲早會被發現,她們被抓也是時間問題。
陸七背起書包,掀起灌木的手突然停下,偏頭對角落的女生們說:“你們待在這裡,别出聲,我去引開他們。”
臨走之際,陸七留下一句,“活下去。”
走出山洞,陸七遮掩好灌木,小心地朝說話聲的側面走去。
“姐姐,你這樣會被抓到的!”女鬼壓低聲音急道。
她似乎忘記自己不管說得多大聲,那些人現在也聽不見了。
陸七輕喃,“别把我想這麼好,繼續待在山洞都會被抓,幫她們也是幫自己。”
女鬼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跟着陸七躲在草叢裡。
“大叔,怎麼樣了?”陸七問。
“阿秋跟着呢。”
光頭男已經逼近,大概十多米的距離,陸七起身往山洞相反的方向跑去。
“救命啊!”
害怕的呼救聲引起了光頭男等人的注意,他立馬招呼手下,“追,别讓她跑了!”
陸七忍着痛用盡全力往前跑,她不知道哪裡有安全的地方,或許壓根就沒有,喘着粗氣,脖頸上的傷又開始作痛了。
她停在一棵大樹下,隐藏住自己的身體,輕喘着氣,就怕會被聽到。
“去探路,前邊哪裡安全,或者哪兒可以躲藏。”陸七對女鬼輕聲說。
女鬼點了點頭,随後迅速向前飄去。
“咔嚓。”
一塊朽枝落下,陸七暗叫倒黴,光頭男他們當即注意到這邊的異樣,也發現了陸七。
“她在那裡!”
陸七轉身就跑,茂林之中,崎岖不平的山路,雜草叢生的灌木,行走起來本就很艱難,更何況奔跑。
“他就在附近,仔細搜!”
“是,二哥!”
前方隐隐傳來說話聲,她看到了幾簇火光在逐漸逼近。
還真是前有豺狼,後有惡虎,一點後路都不留啊。
陸七躲在一棵雙生樹旁,緊眉看着兩邊火光的壓近。
不是被他引開了嗎?這算哪門子引誘啊!
“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男鬼突然飄到身前,還未等陸七反應過來,她的胳膊就被一股大力拉住,向一側幽暗的密林中逃竄。
“你這引開的也太差了!”陸七微怒道。
鐘行瞥了眼後面緊追的一夥人,怒道:“你怎麼跑出來了?!”
“跟你一樣。”
他一楞,也不再說話,拉着她往幽深之處疾跑。
“二哥,他們往那裡跑了!”光頭男大喊。
獨眼沉下眉峰,“追!”
這片林子,他們也來過幾次,隻是聽村裡人說前方幽深之處時常鬧鬼,有鬼鳴聲傳出,但獨眼向來不信這些。
獨眼不信,但光頭男現在很信,今晚那一個個猙獰的女鬼,他實在忘不了那張張血臉。
“呼...呼...”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沉重的雙腿已經快邁不動了,也隻是憑着慣力還在向前。
鐘行忽然停下,陸七跟着停下腳步,彎腰喘氣。
“怎麼了?”
“沒路了。”
她一怔,擡頭向前看去,可見視野内是斷崖,再往下看是一片漆黑不見底,他們看不清下面有什麼,有多高,有多寬,一切都埋藏在深夜的黑暗之中。
身後的人快要逼近,粗俗的說話聲愈發嘈雜大聲。
“姐姐,他們快追上來了!”
女鬼徒然飄上前,來到男鬼身邊,蒼白的面容很是恐懼。
“你們去找唐祠哥。”陸七道。
現在,他們也隻能指望唐祠了,希望能等到那時候。
陸七望着前方的幽黑,淡淡扯開唇,“大叔,我不想跟你死在一塊,更不要落在他們手裡。”
鐘行輕嗤一笑,松開她的手腕,向前走了一步,挑眉看着下面的幽深黑暗,“正好,我也一樣。”
“我看你們往哪裡跑!”光頭男喘氣道。
這一路追來,他們也是同樣的疲累。
三米之遠,十二三人把退路都堵住了,陸七摸了把脖頸的溫熱,因為劇烈奔跑,傷口又開始滲血。
她拿出匕首,冷漠地盯着衆人,旁邊的鐘行亦是如此。
“給我抓住他們!”獨眼喝道。
一群人一擁而上,陸七咬牙一腳踢開逼近的光頭男,其他人又一簇而上,冰冷的刀割在身上,是真他媽疼!
她重重喘氣,瞥了眼旁邊同樣陷入苦戰的鐘行,他身上也落下不少新傷。
同鐘家的人比起來,這些人更不要命,都是些亡命之徒。
四人齊齊攻來,陸七接不住,胳膊上受了一刀,她一拳打在一人臉上,一個側踢又順勢踹飛一人,雙手交疊接下直面的一棍,可背後卻暴露出來。
一道冷風向後腦襲來,她反應不及,頃刻後,後腦沒有預想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身體卻被一股溫暖包裹。
陸七趁前面的人晃神,一腳踢向他的裆部,轉頭驚愕地看着忍痛冒細汗的鐘行。
“鐘行!”
鐘行死握住“無離”,他的腦袋已經開始模糊,陸七扶着他慢慢後退,逼近斷崖。
看到鐵棍快要落在她後腦,他奮力甩開獨眼的糾纏,還來不及反應将那人踢開,就已護在陸七身後。
他想,這也算是抵平妖僵之事了。
獨眼痛苦地捂着腹部,鮮紅的血液透過手指流出,他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麼能抗。
鐘行近乎昏厥,陸七緊抿住嘴唇,冷盯着慢慢迫近的人群,她回頭瞥了眼身後的黑暗。
忽而,輕笑喃語,“大叔,橫豎都是死,你可别怪我。”
還真是應了那老頭的話,真不甘心!
話落,她攙扶着鐘行向不見底的幽暗,一躍而下。
獨眼他們慌忙上前,望着下面早已不見身影的黑暗,震驚又憤怒。
“二哥,現在怎麼辦?”一個小弟問。
另一個小弟說:“要不要下去找?”
獨眼擡手一攔,“他們受了傷,這裡應該是斷崖,掉下去也活不了,先回去。”
“是!”
他們慢慢離去,光頭男最後瞧了眼腳下的幽暗,“真可惜。”
密林再次恢複寂靜,一陣風拂過,帶着濃烈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