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刹時緊緊攥住他的胳膊,怔怔地望着他,眸眶似乎有了微紅,“你想幹什麼?”
“待會兒抓住時機逃出去。”
他說的無所謂,依舊是那副懶散沒調兒的樣子,像是在說十分稀疏平常的事,眼神又變得疏離冷漠,仿佛方才的溫柔都是假象。
唐祠怔楞一會兒,反應過來後滿是驚懼,“阿行,你别做傻事!”
“就算你下去,我們也不一定逃得過這海浪。”孟雁雲盯住他,心不由繃起。
衆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但沒有開口阻止,誰都想活下去。
“你以為你很偉大?”陸七收緊手,輕彎起嘴,笑得嘲谑而輕蔑,“這艘船上,不會超過三個人感激你。”
鐘行懶懶地瞥她一眼,眼神冷淡至極,陸七咬緊牙惡狠狠道:“我也不會。”
“無妨。”鐘行用力扯掉她的手,勾了勾唇角,眼眸中逸出幾分苦澀,幾分茫然,“好好活着。”
話落盡之時,他踩上欄杆,縱身跳下幽黑的大海,激起一陣微弱無力的浪花,瞬間被巨浪與黑夜吞噬殆盡。
“阿行!”
“鐘行!”
唐祠和孟雁雲同時大喊,飛奔而來,可還是慢了一步,手指觸摸到衣角,抓不住任何蹤迹,他已經沒入“深淵”。
“啊啊啊——!”
哀嚎聲響徹天際,卻被淹沒于一聲聲巨大的浪潮,暴雨聲中。
唐祠絕望地癱倒在甲闆上,眼淚不知不覺已經掉下來,孟雁雲瞪大雙目,呆愣地望着海浪,早已紅了眼,濕了臉。
“唐祠...”
古靈想要抱住他,安慰他,可眼下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陸七站在欄杆旁,平靜地望着黑暗狂嘯的海面,眼眶染上淺紅,卻掉不下一滴該有的淚珠。她的手攥緊欄杆,不時戰栗的手指,掩蓋不了她的心緒。
“你為什麼不攔着他?!”孟雁雲偏頭沖陸七怒嚎,默而,聲淚俱下,悲哀彌漫整張美麗的容顔,“你難道不知道他對...”
她停下話,緩緩傳出微小而綿長的啜泣聲,吞沒在漆夜,暴浪聲中。
陸七手扶欄杆,随着船搖搖晃晃地走進船艙。
“海怪沒有攻擊我們的船了。”霍越當即握緊船舵,乘着海浪駛向遠處,“應該是...節哀。”
“節什麼哀?”陸七坐在角落,輕閉上眼不屑地笑了下,“我說過,我不會感激你的。”
衆人也都趁着沒有海怪作祟,躲進了船艙裡,南珠和馮靖宗強拉着唐祠與孟雁雲進去。
南珠借光瞧了瞧附近的海域,連忙指向左側,“不行,得往這邊開!”
聞聲,霍越立馬轉動船舵,朝南珠所指之處駛去。
海浪很大,這注定是場暴風雨,無情拍打,聲聲敲在他們心頭。
“嘩啦——嘩當——!”
“咚咚嗒嗒...!”
暴雨不停,風浪肆意搗毀,脆弱的船身已經堅持不了多久,霍越把持船舵,而南珠在旁邊替他指引方向。
其餘人各自為坐,隻有頭頂的幾盞黃燈照耀,陸七抱着雙膝縮在角落,唐祠木然而哀切地坐在她旁邊,沉默不語。
船艙很寂靜,雨浪聲與黑夜交纏,攪拌着恐懼,像是屹立在海中的怪物,無盡咆哮,嘶吼。
海浪沒有由此停止,聲聲不絕,隻不過這一路上倒不再見海怪襲擊,馮靖宗仔細看過,沒有海怪的氣息。
霍越将船舵交給曲騰,他這才有空走向坐在一旁紅目微腫的孟雁雲,輕聲拍撫她的後背,“雁雲...”
安慰的話似乎有些說不出口,他将水遞給她,沒有接,他無奈輕歎,靜靜的陪她坐着。
倏而,一股更大的海浪飛撲而來,曲騰急喊:“後面有龍卷!”
霍越大驚,起身向後查看,發現确有一個龍卷飛速襲來。
“快轉向!”
南珠指向左側前方,“去這邊!我們可以借風,順勢乘浪離開!”
少頃,龍卷壓近,曲騰握緊船舵,控制着方向。狂風浪卷,他們憑着大風大浪,得以逃離龍卷。
還未等他們松一口氣,野蠻的海浪左右夾擊而來,将船身撕裂開,曲騰硬是咬牙把控着殘破的船隻。
不知開了多久,在浪雨的摧殘下,船身終于抵不住碎裂開來,他們應時掉落下深海,踢踏着腳,揮着雙手求生。
得虧浪潮逐漸散去,暴雨變小,狂風也停止了嬉鬧,他們爬上碎船片,順着停歇的海浪漫無目的的漂流。
全身濕漉漉的在海上遊蕩一夜,不過還好離清晨隻過了兩三個小時,等到第一縷陽光灑落海面,他們才看到了遠邊的希望。
光影下,一個小小的船影緩緩從遠方飄來。
“诶——!”馮靖宗沖船隻揮手呐喊,“救命啊!”
南珠也跟着招手呼救,“這裡有人!”
霍越這一夜将孟雁雲抱在懷中,她不掙紮,不說話,隻是茫然地閉着眼休息。
唐祠木讷地望着遠處的船影,沒有餘後劫生的喜悅,早已葬送進大海。
“喂!這裡有人!”末雪焦急地揮動雙手,“救救我們!”
她懷中的曲明召已經等不及了,傷口在發炎潰爛,整張臉慘白如死人,而她和曲騰身上都有被海怪咬傷的口子,雖然不嚴重,但也得馬上治療。
陸七掀起眼皮看去,随後又淡淡地垂下,虛無地盯着蔚藍的海水,攥緊手帕,唇角微拉開一個嘲諷且悲澀的弧度。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