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波動将水砸上來，這塊平台近乎全覆蓋了一層水。

季清芷愣了片刻，往前探去。

李堅白這時倒反應過來，連滾帶爬過來抓着季清芷的腰拼命往後退，嘴裡嗚咽道：“我求你了，别丢下我一個人！别丢下我一個人！”

季清芷被他拖的摔坐在平台上，眼神發直的盯着水面，嘴裡不住喘氣。

片刻後，她猛的打了個哆嗦，抹了把臉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對李堅白道：“走......走......馬上走！”說到最後幾乎是吼起來。

雨勢絲毫沒有減小的趨勢，短短幾分鐘已經蔓延到腳踝處，李堅白愣愣的随她話點頭，嘴裡失神道：“好......走......走了就好了，走了就好了......”

季清芷見他恢複點神智，二話不說就将他往上拉。

李堅白随她力道剛撐起身子，頭一擡，瞳孔驟然緊縮，膝蓋骨一軟又跪了下去，捂着臉往後蹬：“不要啊！不要啊！不要過來啊！！”

季清芷被他下意識的動作踢中好幾腳，不由悶哼一聲，半蹲下身子捂住吃痛的小腿。

但她來不及感受痛苦，看着李堅白瑟縮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背後一寒。

雖然她自認膽大，對各種恐怖片不以為意，有時還能被裡面的滑稽場景逗笑。但此刻，季清芷不得不承認，人在面對未知的東西時本能會産生恐懼和回避的念頭。

她回想起剛才張俊辰因為過度驚吓而抽搐嗆水的樣子，懦弱的不回頭，想遵循本能回避可能的危險。

她咽了口唾沫，朝李堅白伸出手，勉強道：“來，别怕，該走了......”

勸導的話還沒說完，季清芷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磨蹭她的腿，一下一下，有規律的觸碰。

她一下子僵住了。

李堅白還是死死捂住自己臉。此刻沒人可以讓她依靠，季清芷維持着伸手的姿勢，脖子僵硬而緩慢的朝右腿方向轉去。

她看見了一張臉。

一張半邊臉被撕扯下來的臉，而這張臉她幾分鐘前看見時還是完好的，現在卻連深埋皮膚下的骨骼和已經腐敗成綠色的血管都能看見。

被撕扯的那一邊殘存的皮肉被掀起，蓋在額頭上。頭皮整個呈手套狀脫落，身上被啃食的痕迹數不勝數，甚至飄到這也有小魚還在不停的往他身上啄食。

身體仰卧着，四肢僵硬舉起，整個人就像一隻被掀翻的青蛙。

季清芷感受到的磨蹭正是他舉起的手随水流晃動無意識帶來的，她跟那倒着盯着她的猙獰的半邊臉對視，聞着這味道，作嘔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李堅白電筒在摔倒時已經按滅，此時隻有她手上一盞孤燈仍在這深陷地下的空洞處亮着，仿佛這天地間隻有她一個人，和一具屍體，共處一室。

人類對同類的屍體會感到本能的恐懼。

季清芷八歲這年切身體會到了這一點。

鼻端傳來的腐臭味被風吹散些，同時也帶來徹骨的寒意。

季清芷被風吹的打了個哆嗦，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維持這個姿勢許久了。

不能呆在這，呆在這都會死。心裡有個聲音堅定告訴她。

她強行鎮定下來，輕輕将屍體往旁邊一踢，竭力壓制住内心的恐懼。

手電筒光亮已經非常微弱，李堅白還坐在水坑裡捂着頭，嘴唇在光的照射下已經開始變成不正常的紫色，季清芷去拽他胳膊，剛拽下去他又迅速将胳膊捂上去，哪怕冷的渾身哆嗦也不肯動。

季清芷此時徹底冷靜下來，對着他就是兩巴掌，一點沒收力。

李堅白明顯被打懵了，愣愣放下手看着她。

季清芷深吸口氣，對他道：“你想活嗎？”

沒有回應。

“你想死嗎？”她換了種問法。

聽到這個字眼，李堅白失焦的瞳孔才慢慢聚集，哽咽一聲，帶着哭腔道：“......不......我不想......我不想死......”

“好，那這樣你記住我說的話。”季清芷放柔聲音：“不管發生什麼，不管看見什麼，你一定要跟着我，盯着我的背影，死死跟着我！明白嗎？”

李堅白眼含着淚，瘋狂點頭。

“好，那現在，我們走。”季清芷一把拉起他。

兩人沿着階梯玩命往上跑，剛才的地方還有釣魚的平台擋雨，從這開始就是毫無遮攔了。暴雨打在臉上，又痛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