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芷以手為傘遮在眉間,冷靜道:“這段路很滑,你仔細點,沒有欄杆,從四五十米的高度掉到水裡和掉到水泥地上沒區别。”
“嗯!”李堅白應道,眼前這個人讓他堅定起來,堅定到來不及恐懼,這點或許他自己都沒察覺。
“走了。”季清芷沉聲道。
上去的路途她沒敢走太快,拿到傘後視線總算清晰起來,不消片刻就走到了礦洞門口。
李堅白欣喜道:“穿過去就離村子不遠了。”
他看上去蠢蠢欲動,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但他現在是全身心信任季清芷,季清芷不動他也不敢動。
而季清芷盯着雨幕下更顯幽深的礦洞,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後,季清芷挪開視線,問他:“别的路到村子,最快要多久?”
“啊?其他路?”李堅白一愣,而後老老實實答道:“最快一個多小時吧,但我沒在這種天氣走過。”
一道電光伴随轟隆雷鳴,他一個瑟縮,看着眉頭緊蹙的季清芷,小心翼翼道:“這不能走嗎?”
季清芷閉眼吸口氣,澀然道:“可以。”
她道:“我們來的時候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鐘,現在下去,我帶路跑起來,全程不要大聲說話,要在十分鐘内出去,你能跟上嗎?”
李堅白傻傻看着她。
季清芷歎口氣,面無表情道:“我命令你,跟上我,明白嗎?”
“是!”李堅白站直身子。
事不宜遲,耽擱越久越危險,季清芷皺眉爬進洞裡。
情況比她預計的好一些,這種向下傾斜的狹窄封閉洞口雨天是萬萬不能随意進出的,不然面臨的危險就是淹死,和窒息而死。
更糟糕的情況,年久失修而坍塌,更何況在上世紀許多礦洞都是非法修建,并沒有按照穩定性挖取,給後來者和當時的挖掘者帶來極高風險。
洞中的水已經漫到膝蓋下約一個手掌處,季清芷将電筒照亮,入目是昏暗幽深的通道,身下是晃動的暗黃色泥水,頂部已經有了浸濕的征兆。
正在這時李堅白順着洞口滑下來,掉進水坑,“哎呀”一聲,驚歎怎麼突然多這麼多水的話還沒出口又被季清芷面無表情看着他的樣子逼的憋回去。
突然,季清芷看見一個發亮的東西順着泥水起起伏伏,她蹙眉看了一眼,想起這似乎是她剛才在洞裡看見的發亮物。
撿起一看,赫然是一張被卡套包起的身份證,背面是熒光材質,難怪她剛才一眼就看見了。
季清芷抿唇看着身份證正面寫的劉xx,她雖然不知道劉瘋子叫什麼,但是根據飯桌上的描述,那剛才坑裡的人多半是......
李堅白剛站起來,巴巴看着她,季清芷将身份證揣進口袋,怕他回想起剛才的事又失智,直接快步走起來,畢竟這個地方可不是勸人的好地方。
“然後呢?”
季清芷一下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林霏開正握着她手腕:“講到後面,你一直在發抖,如果難受,可以不回憶那麼詳細。”
季清芷胸膛起伏,低低喘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這事壓在我心裡,十五年。”她抽回手,澀然道:“爛掉的肉,總要重新挖開才能長好。”
“好。”林霏開也收回手,端坐着瞥她一眼:“那之後呢?宋星嬌他們找到了嗎?一坑三命,是大事吧。”
季清芷點頭又搖頭,怅惘道:“是大事,但是沒找到,應該說沒找完。”
“我回去之後就開始發高燒,到底是太小了,又是受驚又是淋雨的,高燒一直不退,就回家裡的醫院治療了。”
“清醒過來已經是很多天後了,向人打探了下,都不肯告訴我,怕我有陰影,但已經發生的事,又怎麼能真正當沒發生過呢?”她自嘲一笑。
“後來我終于找到一個肯告訴我的老人,他說張俊辰第二天就被找到了,劉瘋子也被認領了,唯獨星嬌,從掉下去到之後那麼多天,再也沒出現過。”
季清芷長睫微顫:“長大後,我想過很多次,那魚太大了,不是有東西可以啃食根本不會輕易浮上來,所以從一開始,不好的預感就是對的,星嬌多半是被魚線纏着拖進湖底了,不然怎麼會找不到呢......”
林霏開看着她低頭自責的樣子,手指微動。
季清芷接着道:“這些年我總在想,如果當時我沒去拿傘,如果是我去握杆,是不是結局就不一樣了?隻是......”
“隻是沒有如果。”
林霏開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靜。
“你已經做到最好,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