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
鐵架子床發出刺耳的一聲巨響。
霍執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雙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向杜長喜。
杜長喜被吓了一大跳:“怎、怎麼了?”
霍執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大了。
他繃着臉重新躺回去,一條長腿支起來,語氣生硬道:“沒什麼。”
紀夏跟誰相親跟他又沒多大關系。
但她為什麼這麼着急把自己嫁出去?
也行吧,杜長喜勉勉強強也算是個好人。
他們兩個結婚的話……
這個念頭一升起來,霍執沒發現自己的嘴角已經拉成了一條直線。
“執哥,那我去了?”杜長喜小心翼翼地問了句,總感覺心裡毛毛的。
“哦。”霍執應了一聲,聲音很冷淡,“你去吧。”
杜長喜高高興興地準備出門了,剛走到門口,背後突然又傳來一道聲音:“等等。”
“嗯?”杜長喜止住步子,回頭問。
“這事你和你媽說了沒?”霍執重新坐起來,皺眉問道。
杜長喜撓撓頭:“還沒呢。”
“紀夏情況跟你不一樣,你要現在沒結婚的打算,隻是抱着玩玩的心思,就别去招惹人家。”霍執的眉頭依舊緊鎖着,表情有些嚴肅。
杜長喜一聽,撓了撓頭。
他還真沒想到結婚那麼遠的事。
今天出去,也隻是想和紀夏認識認識,如果相處得好,結婚也是可以的。
但現在被霍執這麼嚴肅地一說,霎時就覺得壓力上來了,不由得猶豫起來。
“要不我一開始就跟她說清楚?”杜長喜苦惱地說。
霍執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杜長喜想了想也覺得如果自己要是這麼做,好像和流氓沒什麼區别啊!
不過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為什麼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想起來,霍執就這樣做過,結果被人女同志潑了一臉水。
記得那會兒還是大冬天,霍執冷着臉頂着一頭快結冰的濕頭發回來,杜長喜都快要笑死了。
杜長喜突然覺得自己腦袋也有點涼涼的。
“執哥,你今天是不是要進城啊?”杜長喜臉上露出一個谄媚的笑容。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他執哥對這事熟,舍己為人幫幫兄弟怎麼了?
霍執“呵”了一聲。
杜長喜右手握拳,左手包住右手,作出握拳的動作,求他道:“你先和她說,我突然有事去不了了,我今天先去和我媽說下這事,順便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其實他覺得和紀夏結婚也不是不行。
她真的挺合他眼緣的!
霍執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執哥,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啊!”杜長喜就差跪下來了。
霍執這才勉強答應:“下不為例。”
杜長喜簡直喜出望外:“執哥,你真是我親哥!一定得幫我好好說說啊!”
“行啊。”霍執扯了扯嘴角。
“哎,那我現在就回家和我媽說一聲!”杜長喜高興地說。
……
這次出門,霍執沒再去申請廠裡的空車,而是直接坐上了一輛進城的卡車。
駕駛員是車隊的同時,上車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幾句。
随後霍執便往後一靠,裝作要睡覺的樣子,閉上了眼睛。
但沒真的睡過去,心裡還想着事。
杜長喜玩心太強,根本沒什麼定性。
況且他家裡人也都不是什麼善茬。
杜長喜她媽可是被譽為機械廠第一霸王花,發起脾氣來,大老爺們照打不誤。
而杜長喜她妹杜笑笑則是妥妥的一朵小霸王花,廠裡沒有一個孩子沒被她欺負過。
就紀夏那軟趴趴的性子,估計會被拆得連骨頭都不剩。
……
另一邊,紀夏也早早來到約好的相親地點等待。
相比于上一次相親的略有些敷衍,紀夏這次可以說是相當上心。
不僅精心打扮了一番,出門前還仔細檢查了好幾遍,确保渾身上下沒什麼不妥。
他們相約的地方就在人來人往的街邊。
紀夏還不知道杜長喜長什麼樣子,反正據錢嬸說他人還不錯,而且還認識她。
可惜紀夏對杜長喜并沒什麼印象。
況且現在也沒她挑剔的份了,反正隻要人不是太差勁,她覺得自己都可以咬着牙嫁了……
紀夏有些喪氣地想着。
……
霍執搭便車的那個駕駛員很是熱心,左右不過是一腳油的事兒,他便幹脆将霍執送到了約定的地點。
道了聲謝後,霍執拉開車門,輕輕一躍,直接從大車上跳了下去。
動作矯捷又利落,雙腳穩穩地落在地上。
目送着大車離去,他才将視線往别處一掃,立馬就看見了在街邊站着的紀夏。
她上半身穿了件小圓領白底碎花棉布襯衣,配了條格紋背帶裙,有些學生氣的打扮。
裙子料子輕薄,随風飄搖,長度到小腿的位置,腳上踩着一雙簡單普通的乳白色塑料涼鞋,沒穿襪子,從腳踝到小腿之間的曲線漂亮極了。
隻是這麼站在路邊,就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霍執突然想起上次她和自己見面時的穿着——
普普通通的襯衫配肥肥大大的長褲……
再又想起她之前和林祥安相親時,穿的好像也是一條漂亮的裙子。
這不對比還好,一對比就感覺和自己見面時透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敷衍。
霍執心裡頭掠過一絲極為微妙到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不爽。
于是也沒立馬過去,而是往身後的路燈上一靠,就這麼盯着她看了一會兒。
然而紀夏早就已經習慣了在路上被人打量,所以壓根沒發現他。
日頭漸漸升上來,溫度也随之升高。
黑色的柏油路面蒸騰出一股刺鼻難聞的氣味。
紀夏躲在路邊的陰影處,時不時往糧油店裡挂着的鐘表瞧上一眼。
瞧完又眼巴巴地往路口的方向看。
一張白皙的臉有些發紅。
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着急的,但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霍執又想起她小時候傻乎乎等人的樣子。
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沒半點長進?
霍執“嗤”了一聲,沒再猶豫,大步朝她走過去。
紀夏此時正一邊猜測相親對象遲到這麼久還沒來的原因,一邊無聊地用視線掃視走過來的一切疑似是她相親對象的年輕男性。
突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闖入紀夏的視野。
看着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