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謹餘光注意着周圍,隻聽空氣流動聲他便懂了,于是運起全身氣力又加速了不少,敏捷地帶着玉霖三兩下便将他們甩開。
“哒哒。”
聞謹的腳步輕盈,卻随着時間流逝不斷變得沉重。
他本就身負重傷,此時更覺渾身無力。如此費力費神的動作他也支撐不了多久。
聞謹喉結一滾,冷汗直冒,腳步微微踉跄,強撐地帶着玉霖躲入後山的一個洞穴之中。
洞穴裡的冷氣撲面而來,聞謹腦中繃着的弦猛地一松,一下子卸了力氣,連玉霖的手都抓不住,低着頭扶着粗糙的洞穴牆角重重喘氣。
他臉色蒼白,一張臉毫無血色。汗已然濕透了衣襟,他連這樣站着都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玉霖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失血過多讓他有些飄飄然,他隻覺頭暈目眩,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微弱地呼吸着。
聞謹緩了一會,踉跄着走了過來,緩慢地蹲下身子,掏出不知從哪裡順的解藥。
他費力地拔開蓋子,将藥粉撒在玉霖的傷口之上,氣若遊絲地說,“他們的劍上摻了毒,要及時解。”
不說還未注意,月光順着洞穴灑了進來,照出玉霖暗紅發紫的血液。方才被刺到的傷口已有了淤青,毒性已經滲進去了不少。
“嗡——”
聞謹突然伸手,握在浮水劍的劍柄上,猛地一拔,浮水劍被他從劍鞘中拔了出來。
他沒有力氣去撕裂衣物,隻好用浮水劍斬斷自己身上還尚幹淨的一片片細長的布料,簡單地給玉霖包紮。
玉霖皺着眉頭對着傷口呼氣,低頭直直對上了聞謹蒼白的臉頰。他急急地說:“你要不要緊啊?”
聞謹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包紮完,雙手撐着浮水劍的劍柄,将身子的重量倚靠在浮水劍之上,緩了半晌。
而後他将浮水劍遞給玉霖,對着他笑了一下,“小霖,回去吧。”
“……什麼意思?”
洞穴中除了他兩的呼吸聲便隻有水流滴下的聲音,“滴答”“滴答”緩緩響着。
玉霖看着聞謹溫柔的臉,心中湧起了無盡的恐慌。
聞謹看他一臉緊張又害怕的樣子,輕輕笑了笑。他緩緩擡手,在玉霖的臉頰上摩挲了兩下,“不要怕,沒什麼好怕的。”
“……你為什麼不跟我走?”
聞謹别過頭去,沉默了半晌,輕輕出了聲,“若是我逃了,浮生門和靈藥谷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玉霖固執地說,“就算不逃,這梁子也早就結下了!有什麼幹系!”
聞謹笑了,将手在衣服上蹭幹淨,而後輕輕撫摸玉霖的柔發,“不一樣。你總是孩子心性,不想太多。可是這世上總要有人想得多。”
他說完之後偏過頭去,用另一隻手捂着咳嗽,他咳得激烈,整個人都在抖。
“就算我們現在僥幸逃出去,又能逃到哪裡?旁系的勢力盤根錯節,與不少宗門都有交易,你又敢保證浮生門就是幹淨的麼?”
他說罷,又覺得自己的話太多,說得也太重,緩下聲來,“……待旁系他們回來發現我不見,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玉霖見他咳得難受,連忙為他撫背。他聽着聞謹的話,緩緩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貼着聞謹的背,聽他微弱的心跳,空氣裡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前世還沒來得及好好告别,他在浮生門内不知外頭的消息,對聞謹的消息也絲毫不知。
聞謹當時知道自己死後……是什麼反應?
他一閉眼,在意之人在他面前逐漸流失生氣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他聲音嘶啞道,“我不管,我隻要你好好的。”
他的眼裡逐漸升起水霧,照得眼前人好像真真切切地在霧裡,一片模糊。
聞謹像一團雲,玉霖感覺下一秒就要抓不住他了。
聞謹咳了半晌才好了一些,他轉過頭來笑得溫柔,問的話卻直戳玉霖心窩子:“你的師兄師姐呢?你也不管嗎?”
“若浮生門是幹淨的,我逃了,連帶着各大宗門都要去跟着要人,浮生門免不了要受牽連的。”
一想到師姐師兄還在浮生門内,玉霖不免有些遲疑。
聞謹将這些收進眼底,順勢軟下了聲,哄道:“我沒事,他們至少不會真的要我死。咱們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的。”
玉霖躊躇間,聞謹的手搭在他的發間。他輕輕撫摸着玉霖的頭發,而後順着後腦勺緩緩向下。
玉霖渾然不覺時,聞謹已然撫上了他的後頸。
頸後帶了些冰涼的觸感,玉霖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擡眸看他,撞進了聞謹一雙溫柔的眼眸裡。
他的眼神意不清道不明,似是也帶了一分不舍。
緊接着又是一陣輕微的氣流推開感,聞謹給了他一記手刀。
“醒了就回家吧,乖。”
玉霖意識模糊時隻聽見一聲微弱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