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閉了閉眼,隻能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消了音。
“怦!怦!怦!”
心跳聲越來越快,國王呼吸急促,向前踉跄了兩步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華貴的衣袍浸入到水中,狼狽不堪。水接觸到皮膚,冰冷刺骨。
一股熱意從心口散發,他隻感覺仿若烈火焚身。國王焦急地去扯身上被浸濕的衣物,心口的熱意卻絲毫未消。
“來不及了。”重蕪仙君雙手環抱置于一旁,一揮手,一個散發着淡淡藍色熒光的半透明屏障圍繞在國王周圍。
下一秒,隻聽巨大的“嘭!”的一聲,國王的身體整個炸開,黏膩的血液全數沾在了屏障上,混着内髒等不明物體,将它染得血紅。
玉霖看着屏障上還在往下滴的粘稠血液,轉過頭去不再看。
待血液滴盡,重蕪仙君收回了屏障,那一灘水窪紅得刺眼。
重蕪仙君道:“這是看在裴沙的面子上,給他留了一分體面。”
玉霖抽了抽嘴角,心想他還得感謝你沒讓他的血液内髒亂飛嗎?
玉霖無語地說:“你管這叫給他留了一份體面?”
重蕪仙君淡漠地瞥了那一灘血水一眼,“對于他做的事來說,是的。”
裴沙被這樣的動靜吓了一跳,剛轉過身就看見國王爆體的那一刻,吓得他跌坐在了地上。
他連滾帶爬地到了裝着國王屍體殘骸的水窪前,看着血水中模糊倒映出的自己的臉,忍不住低聲抽泣,“父王!”
他雖恨他,卻不可否認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一向被照顧得很好,哪有見過這種場面,跪在水窪前遲遲不肯挪動腳步。
“……他是惡人嗎?”裴沙低垂着頭,輕聲問道。
珺媞知道此時真相對他來說沒有意義,于是輕聲答道:“是祭司撺掇。”
裴沙知道,若國王沒錯,天譴不會降臨到他身上,更不會落得比祭司更加凄慘的死無全屍的下場。
他心裡有數,卻不想去面對自己的父王是惡人的事實,他閉了閉眼,語氣嘶啞,沒有反駁,“是麼……”
裴沙吸了吸鼻子,深深吐出一口氣,“是吧。”
也許他早該發現事情不對,也許就不會落到這等地步,他也不會像個傻子一般被蒙在鼓裡。
前幾日珺媞同他說時,他便隐隐覺着有些不對,派人去查。原來國王從未瞞他,是他自己傻,什麼都信,也什麼都不問。
若是珺媞出事……便有我一份責任。父王出事……也有我一份責任。
裴沙越發愧疚,擡起雙手掩住了面容。
次日,在任祭司本是邪祟,蠱惑連累了國王之事傳了出去。
裴沙斂着神色将國王厚葬,好似一夜天真都被洗刷完了,變得沉穩。他順理成章接替了王位,在珺媞的指導下有條不紊地處理國事。
不知他在心裡憋了多久,思索再三還是去尋了珺媞。
他的眼睫低垂,有些怯懦猶豫地問道:“珺媞,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
他不想再當個一無所知的傻子,哪怕聽完後他心中的父王濾鏡會破碎一地,他也認了。
珺媞歎了口氣,小心地抱住了他,悶聲道:“我怎舍得瞞你,隻怕你不想聽。”
她注意着裴沙的神情,将事情一點點說給他聽,卻見裴沙眼神十分平靜,仿佛已經将情緒剝離開來。
事畢,空氣一瞬間陷入了沉默。珺媞一時間摸不準他的意思,有些躊躇地坐在他身邊。
下一秒,裴沙動了。卻見他沒有任何不滿埋怨,隻是歎了口氣,側身将頭埋入她的頸窩,“你辛苦了。”
珺媞一愣,感受着頸窩處燙熱的呼吸,紅了臉頰。她的身子微僵,腦袋仿佛宕機了一般,不知該把手放在哪裡。
半晌她才逐漸放松下來,無奈地笑了笑,将手搭在裴沙的後背,回抱住了他。
此時,另一間屋内。玉霖遺憾地說:“可惜了,沒讓他身敗名裂。”
面對國王死後保全了名譽這件事,玉霖表示十分憋屈。
重蕪仙君看着他一臉郁悶的神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樣已經很好了,不然裴沙也會受到連累。”
玉霖點了點頭,“我知道。”
此時一切回歸安定,齊南國恢複了平靜的日子,他倒躊躇起來了。
玉霖心裡挂念着祂當時說的話,不敢出這幻境,不敢去面對與前世同樣相同的事,不敢去想是否能救下師兄師姐……
一消停下來,他便開始胡思亂想。他煩躁地歎了口氣,眉頭微蹙。
就在這時,一聲敲門聲打破了他的思緒。玉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連忙應了聲,同重蕪仙君對視了一眼,沖着門口問道:“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