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每月十五要去店鋪檢查采買,這個月,酒樓的大掌櫃卻說想要他十一就來。墨清想着不差幾天,便順了他的意。
酒樓需要途徑一條泥濘的小路,他一人策馬而行,卻不想中途落雨,于是無奈地戴上了鬥笠。
前面隐隐綽綽地出現幾個人影,零散地站着。湊近看,竟是墨淵一行人。
他身邊跟着的,是那幾個頑劣的弟弟。
墨清微不可察地皺眉,勒馬停下,驚訝又疑惑地問道:“阿淵,你們怎麼在這?”
墨淵站起身來,蹭掉手上的泥土,轉過頭沖他笑道:“帶弟弟們出來玩。”
他略有疑惑,卻實在挑不出錯,半信半疑地走了,回府時,卻收到了墨九失蹤的消息。
他頓時坐不住了,問了墨九身邊人,尋了又尋。墨九身邊的人支支吾吾的,隻說墨九公子出門了,其餘的不再多說。
墨清一直覺着,隻要自己護着弟弟,至少底下的人會對他尊重些,卻不想,連他身邊的人都是眼神遊離,欺瞞的模樣。
他們在為誰瞞?
夜晚,天轉涼了,徐徐涼風直直地灌入衣袖。墨清一臉疲憊地撐在院中的圓桌上,等了又等。
小的時候,墨九同他置氣時,總說要離家出走,然後等晚上氣消了悄悄回來。墨清哭笑不得,于是每次都在院裡等,帶他回屋後才放心。
可這次,他等不到他。
墨清坐了一夜,支撐不住在冰冷的石桌上睡了過去。醒來之後,他一臉迷茫,很快換成了慌亂。
小九到底去了哪裡?
他就這樣不告而别,沒有與母親說,也沒有和他說。
墨清叫來了墨九身邊的人,罕見地動了怒。他眼神冰冷地質問,卻問不出一字一句。最終,他沒有留任何情面,将人全部發賣。
他帶着畫像走街串巷,最終從一孩童口中問出了隻言片語。那孩子轉動着眼珠回憶着,最終被墨清牽着,指認了墨淵。
看清眼前人時,他的腦袋嗡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他氣得渾身顫抖,咬牙切齒,最終忍不住上前揪住墨淵的衣襟,“帶弟弟們出、來、玩?”
“我弟弟呢!”
墨淵竟然彎起眉眼隻是笑,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一刻,“不知道啊。想必是被傷透了心,真的離開了吧。”
“要我說,他這樣的人就不該留在墨府,蠢得要命。我隻施了點小手段,他竟然真的信了自己的親哥哥要殺他。”
墨淵笑得更歡,“你說,這樣的人,憑什麼得到這麼多?”
墨清怒火中燒,拳頭握得死緊。他擡起手,向着墨淵砸去!
墨淵臉色未變,伸出手将墨清的拳頭包在其中,疑惑地問道:“阿清,你真的要打我嗎?”
他的語氣古怪又陰陽怪氣,“父親會生氣吧?”
墨清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沒想到自己從小謙讓着的二弟會拿這事來說。他看着眼前人惡意的眼神,仿若一盆冷水澆下,澆得他透心涼。
墨清從小便是家主最滿意的兒子,謙遜有禮,從不逾矩,聽從長輩的命令對他來說,是刻在骨子裡的。他從不做出格的事。
父親不希望手足相殘,他處理墨淵這事,就要掂量三分。
更何況,墨淵的生母花姨娘是如今最得寵的,而墨九是父親最不起眼、可有可無的小兒子。
這事,父親不會站在他這邊。
他氣得渾身顫抖,揪着墨淵的衣襟重重一推,低聲吼道:“滾!”
他轉身走後,渾渾噩噩地走到了母親的屋前。墨清豎了根手指在唇前,無聲地屏退了通傳,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
墨家夫人在裡屋聽見了腳步聲,揚聲問道:“是小清麼?”
墨清腳步一頓,認命般進了屋去。嘴皮卻像是被黏住,嗫嚅着說不出一句話。
他看着母親一無所覺的眼神,不忍心将事情全盤托出。
墨家夫人卻帶着期盼地問道:“可是有小九的消息了?”
他沉默了很久。
墨清聲音幹澀地開口,“沒有……母親,沒有。他也許不會想回來了。”他掙紮地将事情說與她聽,連帶着墨淵的一起。
果不其然,她恍惚了一陣,身子一晃,被墨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她擡眼看他,聲音顫抖地問道:“怎麼會是阿淵……你确定麼?”
墨淵嘴甜又讨喜,平日來她院時,她總是歡喜。他與墨清是從小的玩伴,雖不是一母所生,墨清待他卻與親弟無異。
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