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日記裡每隔三五天就有人魚失蹤的消息,随後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沒有了。
記錄者是人魚王身邊一位名為秦亦的官員,成日做一些閑雜小事,對于人魚族的最新消息最是知情。
面對這種随意輕松又像在發牢騷的字句,楚風眠卻逐漸眉頭緊鎖。
那位“奇怪的客人”應當就是老祖。老祖本就是純惡所化,做出什麼也不奇怪。隻是,他在人魚王的身邊,對藍翎應該不陌生才對。
可是通篇沒有提到有關藍翎的隻言片語。
她是仙魔大戰中與老祖溝通的人魚族領頭人,她是成日在海面上接引迷失之人的引路人,也是人魚族最懂事的公主……
她應當是個顯眼的人物。可是沒有,一字一句都沒有。
她真的如她所說,被抹去了。
突然,他的周圍浮現一個個微小的氣泡,咕噜咕噜地出現在他身後,順着水波向前推。随後,一雙冰冷虛幻的手環住他的腰。
楚風眠身形一頓,眼疾手快地握住禦風劍,“锵”地一聲将劍出鞘。
利劍出鞘聲被水波悶得幾欲聽不見,下一秒他卻是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風眠。”
楚風眠呼吸一滞。身後的身影越來越凝實,随後熟悉的呼吸聲出現在他的耳側。
“哥哥?”楚風眠不可置信地轉身去看,對上了玉霖的眼睛。他整個人松了口氣,緩緩放松下身子,緊緊握住了玉霖的手。
同時,空氣中傳來一陣空靈悠揚的海螺聲,輾轉多情,帶着淡淡的憂傷。
楚風眠見她現身,忙将玉霖護在身後,警惕地看着她。
藍翎坐在礁石上,眼睫微顫,一雙修長的手輕拿海螺,隻專注在這一瞬。她擡起眼,笑着說:“他說,這是對我不聽話的懲罰。你也這麼覺得麼?”
她眉眼彎彎,淡藍色的漂亮眸子裡眼神複雜,像是透過他看一位故人。
楚風眠一愣,隻緩緩地搖了搖頭。
藍翎一隻手搭在下巴,苦惱地思考了一會,“你和他很像……唔,也不是很像。”她說着說着就笑了,“你比他好點兒。”
她的表情一派輕松又天真,卻在這滿地殘骸中顯得殘忍而格格不入。
楚風眠面色複雜,終于在她又拿起海螺時問起,“他做了什麼?”
……
“我不要。”藍翎擡眼瞥了他一眼,又賭氣地轉過身去。
男子長發飄飄,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含着笑意問道:“為什麼?”
他的眼睛漆黑,讓人一眼望不到底。藍翎被他看得發怵,一眨眼,又仿若是自己的錯覺,他分明笑得溫柔。
藍翎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要啊……現在很好,有父王,有哥哥,還有這麼多朋友和好玩的事。我才不想讓我的族人們去參加那勞什子的仙魔大戰!”
男子笑眯眯地聽她說完,才開口,“既然如此,藍翎,你很喜歡這一刻,是麼?”
他突然湊近,撩起眼皮定定地看着藍翎。藍翎呼吸一滞,幾乎能數見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如鴉羽一般,微微顫動着。
她看得有些癡了,竟沒捕捉到他眼中劃過的那一絲戲谑。
藍翎輕咳一聲,夾帶了些莫名其妙地小聲撒嬌道:“當然呀……”
男子彎彎眉眼,随後道了聲,“那好。”
他伸手撫上她的發頂,微微揚起下巴,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既然你想靜止在這一刻……”
“那便靜止吧。”
他的聲音低沉又呢喃,像情人的低語,可神情又突變,像惡鬼撕下了僞裝的假面,變得惡意又割裂。
藍翎看着他伸出的另一隻掌心中凝起深紫色的魔氣,終于感覺到不對,恐懼的本能讓她後退,她下意識想逃,卻來不及了!
周遭的一切離她越來越遠,隻見男子緩緩收回了手,後退一步端詳她片刻,像看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藍翎瞳孔緊縮,向前猛撲了一下,雙臂卻穿過他的身體隻摸到一片虛無。
她的手臂變得透明,像是染上了一層海水的顔色,又像是……與海水融為一體了。
藍翎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轉過身,向後遊去。
“雲初……”她的聲音顫抖,念着他的化名。
聲音被水波一蕩,便散去了。
“你好殘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