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岸,玉霖渾身濕漉漉的。他抖了抖腦袋,茫然地擡起頭來,腦海中閃過記憶碎片。
他疑惑地輕嘶一聲,隻覺方才的故事模模糊糊,“……唔,發生了什麼來着?”
楚風眠将他臉上的水珠拭去,又用了清潔術,将他的衣物烘幹,輕描淡寫道:“不重要。”
有些事情若是想起,難免解釋不清,不如不要知道。
玉霖奮力想了一想,發現始終隻是零碎的記憶碎片後便沒再糾結,卻倏然覺着靈脈中湧着一縷溫柔和緩的靈力。
他擡起手來,發覺自己的靈力竟更加凝實。他輕揚着眉,透着他自己都沒發覺的精氣神,驚訝道:
“……靈脈恢複了,而且還精進了。我是接了誰的傳承麼?”
楚風眠順勢将他的手牽起放在手心,仔細端詳片刻。
他揣着明白,明知此事應當與人魚族大王子有關,卻是沒有告訴他,隻是帶着笑意說:“好事,好事。”
玉霖眉眼彎彎,隻是随口一說,也沒有追根問底的意思,回笑着調侃道:“這回不用擔心我的靈脈了吧?”
楚風眠佯裝一臉正色,“那不行,你總是不愛惜自己,我還是不放心。往後你還要去哪?我陪你去。”
玉霖賣着關子,古靈精怪地轉了轉眼珠,“那我還确有一處想去……”
“是哪裡?”
“柳家。”
楚風眠道:“去柳家做什麼……去尋柳怡然?”
“是啊。”玉霖接過話,“有些事找她。”随後他揚起下巴命令道,“你陪我。”
玉霖微微仰起頭,還有點小驕傲。漂亮的一雙眼上鴉羽般的睫毛撲閃,一簇陰影輕輕壓在眼球。烏黑的眼珠在陽光下點綴着細碎高光。
楚風眠哪有不依的,笑着道了聲好。
……
順着柳怡然留下的言語,二人七走八繞,終是發現一座山峰半遮半掩在樹林與雲霧中。
隻是那座山對比起其他地方,光秃秃的,隻依稀點綴着新芽。
入了山,山峰内貌一覽無餘,雜草叢生,還有當年樹木變作灰燼、房屋燒焦的影子。
屋子已又被她順着從前的記憶搭建起來,乍一看,能看出曾經繁榮的模樣。
柳怡然垂着眼,一頭烏發随意地挽着,幾縷細長秀發從鬓邊垂下。
大火後的土壤肥沃,被水澆灌後呈現出生機勃勃的深灰棕色,她将袖子挽到大臂,勾着手執着花澆,為一地新芽澆水。
柳怡然聽見聲音轉過頭來,有些詫異地喊了聲,“玉霖。”
她有些尴尬地放下花澆,拿起帕巾擦淨了手,才向他們走來。她端着平淡無波的模樣,眉頭卻有些疲憊地耷拉下垂。
玉霖道:“你臨走前說了這麼多,我以為你放下了。”
柳怡然不惱,隻笑了笑,“哪有這麼容易放下。臨走前,我也以為我放下了……可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是當年的模樣。”
玉霖走近,蹲下身子來看她侍弄的花草,“你看,它們都長出新芽,你也該重新拾回自己的人生才是。”
柳怡然定定看他許久,僵硬勾起唇,“你說得好輕巧,一看就是被保護得很好。”
她也蹲下身來,同他并肩,将手輕輕地搭在一瓣小巧可愛的綠葉上,“我蹉跎了這麼些年,早就忘了正常日子要怎麼過了。”
玉霖側眼看她,隻見她的神情卻沒有悲傷,隻有無邊的平靜。細長的睫毛緩緩垂下,又遮掩住她半個瞳孔,掩飾她的眼神。
柳怡然開口,“意料之中的結果,不必憐憫看我。”
她拿起花澆将這一叢花草澆好,起身拍盡手上沾着的泥土,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來找我什麼事?”
玉霖也起身,不賣關子道:“此番來,是想尋一個人。”
柳怡然聽了失笑,笑罵道:“你明知柳家隻剩我一人!說罷,尋誰?”
“柳無期。”
柳怡然聽了這名字終于斂了神情,“你怎麼知道他?”
玉霖問道:“他是什麼提不了名字的人物麼?”
“倒也不是。”柳怡然呵呵一笑,“隻不過。死了很久很久了。”
她接着感歎道:“他在我們柳家,也算祖先一般的人物了。你此番來,是得了什麼消息,要尋他的遺物麼?”
“正是。”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當年的物什都燒了個幹淨,恐怕沒有别的什麼。”
她推開旁邊的一間小門,“喏,這是他當年住的地方……”
她話音未落,卻見一枚五角的金屬片,置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