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孩再沒了聲音!
另一個男孩吓軟了身子,渾身沒了一點氣力,哭着說:“選别人!選别人!别選我别選我!”
他哭得大聲,卻在被拖拽着扔入爐中的那一秒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爐中一陣嗡鳴聲!
那陣嗡鳴聲吵得吓人,轟隆轟隆籠罩在整個殿中。随後爐中卡頓般滋滋作響,飛速旋轉起來,像是将骨頭和肉全都絞成泥!
與此同時,爐的底側的一個凹槽中吐出兩粒肉色的藥丸。
圓滾滾的,還帶着未打磨平的凹凸質感。
“啊!!”孩童們尖叫着哭泣起來,退後離爐子數米遠。“我要回家!”“求求你們放我回去吧!!”“父親!母親——”
一時間殿中吵鬧起來,他們來世間才多少年,真真實實地親眼看見同伴的死去——
成了一灘肉泥。
小易心有餘悸地退後一步。聖上的長生藥像是肉碾成的丸子,轉眼兩個活人就成了這兩粒肉丸,可怖又可憐。
原來這麼多“伴讀”都變成了這樣。
孩童們怔怔的,到最後哭累了,沒力氣了,再沒有其他希望,如行屍走肉般跟着侍衛去了後殿,蜷縮着身子苟活着等待明日。
……
他們的住所是一間狹窄的屋子,幾簇稻草鋪成的床比監獄還冰還硬。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屋,他們卻覺着安心了,全都蜷縮在一起報團取暖。
他們臉上都挂着淚痕,小易沒再多看一眼,而是全神貫注地看着四周。
這座後殿四面皆牆,隻可憐地留了一扇封閉的小窗。他還未看清,就聽窗戶被輕輕敲了一下,“小易。”
小易做賊般轉頭看向後邊的孩童們,見無人注意他這邊的動靜,才松了一口氣,探出頭去。
隻見柳無期裝作個侍衛模樣,隐秘地前來接應他,“裡頭如何?”
“……不太好。”
小易神色複雜地将事情說了一遍,柳無期的神色越來越凝重,“現在能接觸到那個煉丹爐嗎?”
小易搖了搖頭,“有兩個侍衛在那,不行。”
柳無期沉默了。
小易見柳無期沒了聲,強忍着害怕開玩笑道:“你說,明天煉的就是我怎麼辦?”
柳無期沉默了很久,動了動嘴唇,“你别裝笑了,明明要哭了。”
聽着柳無期溫柔放低的語氣,小易的眼淚決了堤。
他壓着嗓子将哽咽全數咽下,終于表情扭作一團,帶着細碎的哭腔,
“柳無期……我好怕啊。這麼大一個人,變成了那麼一小粒肉丸子。”
哪怕他個子高,看着像個小大人,到底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孩子,強撐着咽下所有情緒,可他還是怕。
他沒把握自己能出去。
聖上很看重這裡,侍衛多之又多,這次連臨鶴都進不來,他又能翻出個什麼風浪?
“不怕……不怕。”
柳無期腦袋空空地哄他,”右側的叢林無人把守,咱們……咱們試着從那離開。”
“這樣會暴露你,引起他們的注意……而且叢林裡……”
“比眼睜睜看你被投爐好,其他的不重要了。”柳無期堅定地打斷他。
小易垂着眸,乖覺地輕聲道了聲“好”,轉身回去,卻是睜着眼一夜無眠。
其他的不重要了……又怎麼會不重要呢?
柳無期的家人因着這個而死去,鶴姐姐的仇人還在皇城逍遙。還有這些……
小易轉頭,看向這群環抱在一起哭睡過去的孩童們。
還有這些……哭幹淚痕的人。
還要死多少人呢?真的沒有辦法嗎?
這煉丹爐價值不菲,制作精良,可到底是器具,真的一點弱點都沒有嗎?
小易悄悄探出頭去,隻見兩個侍衛靠在煉丹爐旁睡着了。
煉丹爐在燈光下反着光,如堅硬不摧的城牆,毫無弱點,不可被擊破,讓人望而生畏。
……
次日,孩童們被拽到煉丹爐前。
“今天,要兩個女孩。”
侍衛們話一出,女孩子們便害怕地往後躲,侍衛眼神一閃,從人群中拽了兩個女孩子出來。
其中包括昨日在門口小聲嘟囔的那個。
她睜大了眼,淚從眼眶流出,不住地嗚咽。
明明前幾日還在家中嬉笑玩鬧,幻想着國子監的新玩伴,今天就被選中投爐,要化作一攤肉泥,在痛苦中死去。
“轟隆!”
“哒。”“哒。”
兩粒圓滾滾的肉丸從凹槽中滾出。
直至兩粒肉丸被侍衛拾起放好,都沒人敢呼吸。
昨日他們還抱着痛哭,連痛苦都纏在同一份空氣裡。
好荒誕。
小易的腦袋嗡嗡作響,身子不由得戰栗。明天要的會不會是男孩?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會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