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謹瞳孔一縮,睜大了眼:不要給他,不要這樣對他——
他竭力伸手去擋,手指卻直直穿過皮肉伸進空氣裡,摸不到一分一毫。
那藥見效得快,痛到五髒六腑裡去。靈力被那藥丸當作燃料,在内裡熊熊燃燒。
玉霖緩緩将自己蜷成一團,不斷打着哆嗦,從身後隻能看見他披散着的烏發和顫抖的脊背。
暗室裡那樣冷,冷風趁虛而入,幾乎要寒進骨頭裡。他身子骨本就弱,沒了靈力的保護,指尖都凍得像冰塊。
“小霖……小霖?”聞謹知曉他看不見,感受不到,卻還是自欺欺人地擋在風口……阻擋一點寒風也好。
“你想救他麼,聞謹?”這時,那道女聲又出現,不欲他開口,又道,“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聞謹還蹲在一旁,伸出手來虛虛地護住玉霖,可他的指尖呈半透明狀,直直穿過垂下的烏發。
“用你的六十年壽元,換他一切重頭來過。在另一個世界線……從頭來過。”
聞謹是藥靈族,壽元本就有限,他不覺着驚詫,隻是問道:“他會過得順心嗎?”
他若有所感回頭一望。
在漆黑的牆壁中,那眼神像是穿過水晶球幻境,在虛空之中與今世的玉霖對視。
玉霖心跳空了一拍,耳邊一片寂靜,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在女聲的沉默中,他聽見聞謹道了聲“好。”
他的話那樣從容。
看着聞謹平和的面容,他想起了這一世初見聞謹的時候。
聞謹看着他說:“你受苦了。”又對他說,“我不會害你。”
可自己又說了什麼?
在皇城的時候,他随口說着“你好像我的一位故人”。那時候聞謹是不是當真了?是不是真的心存希冀?
可他又那樣殘忍地将聞謹推開,說“我不高興。”
如今回想,一字一句像是刀割在心上。
他竟傷了聞謹這樣多。
忽然一股亮光将他從回憶裡推開,他瞳孔緊縮,還未上前抓住聞謹的身影,便已從幻境中退去。
緊接着眼前一黑,一陣微風吹過,他再睜眼,眼前浮現出一個水色鏡面,蕩漾着倒映出人間與魔界各地的場景。
浮生門、極川之地、混沌地帶、魔界……
玉霖隻緩緩蹲下身子,輕輕往鏡面上一點,那水面瞬間泛起漣漪,飄起潮濕的水霧。
水霧沾濕他纖長的睫毛,他顫了顫眼睫下意識閉了眼,腦海中卻突然本能浮現出一段話來:
雲幻之森中有一枚與神明之心相對應的珍珠,此物在雲幻之森幻化出“神殿”,源源不斷地汲取着極川之地的能量。
隻有将此物找到,徹底封存雲幻之森,極川之地中的神殿才能恢複能量,發揮真正的作用。
而那枚珍珠在魔界之中,在魔族老祖的手裡。
玉霖心中暗自咯噔一聲,眉頭緊蹙,還未睜眼卻又見那鏡面一顫,兀自将他拉入屬于魔界的那一片拼圖中……
什麼聲音?
玉霖不知自己化作什麼物什,竟輕輕飄在空中。周遭事物變得很大,而自己渺小得如蜉蝣一般。
這是一座宮殿,沒有金碧輝煌的裝飾,深灰色的星月石鋪滿牆壁,最高處的主座上那暗藍色的軟□□革神秘又高貴。
他再往旁一看,一個身影映入眼簾。那人銀白色發冠将一頭烏發高高束起馬尾,低頭同他對視。複又伸出手來,輕輕将他攏在掌心。
他是什麼?
玉霖感受着掌心溫暖的觸碰和翅膀輕輕撲閃的聲音,終于知曉,他這是幻化成了一隻蝴蝶。
那人的指尖輕輕觸碰在他的翅膀上,一路輕撫着摩挲。玉霖的翅膀又撲閃兩下,他終于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
竟是皇城那位殺戮者……又像是他幻夢中人。
他的記憶恢複了大半,可他思來想去,對于面前人也無半點印象。
可他的眼神那樣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