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眠道:“那你要我送他回極川之地,是想誰護着他?聞謹麼?”
殷洛川冷靜道:“我知道你心裡不滿,但聞謹也不是豺狼虎豹。”
楚風眠定定地看着他,同他無聲對峙半晌,冷笑道:“我知曉你與若君瑤相熟,但也不必愛屋及烏。”
多年前,若白羽同他叔叔被柳家追殺,拖着病身誤入靈藥谷地界,被聞謹和源鏡收留。
雖此時若家叔叔已然無力回天,到底也救下了若白羽,若家承了他們一份情。聞謹計劃假死脫身,若家有所幫襯。
殷洛廉在扶陽城待過一段時日,與若家人相識。後來,若君瑤同殷洛川有所聯系,也逐漸相熟。
殷洛川看着楚風眠了然的眼神,曾經的疑惑倏然串聯。他斂了神情,一字一句道:“聞謹假死時的那團邪火是你放的。”
楚風眠颔首,沒有否認。
殷洛川深吸一口氣,“他若在魔界時回想起曾經的事了呢?你又要怎麼面對他?”
楚風眠眼神一凜,還未開口,卻聽床榻上窸窣一動。一隻手翻身之時輕輕搭上他的手背,滑過他的手臂,指尖輕點在他的傷疤上。
他的身子一僵,錯愕地轉頭看去,卻見玉霖仍是阖眼熟睡,纖長的睫毛低垂着,毫無戒備,顯得好乖。
殷洛川輕輕地歎了口氣,“至少這個時候放手吧,風。”
……
玉霖再醒時,不知道在哪裡。
霜雪刮過臉頰,卻并不冰冷,隻是染白了他的眼睫,遮擋了他的視線。
他緩緩擡眼環視一圈,撐着身子坐正。隻見自己在一孔洞穴之中,四面廣闊,深灰色的石壁光滑,将外頭的景象遮了大半。
洞穴裡面有着微微熒光。玉霖起身順着光亮走去,隻見盡頭處有一個人影。那人背對着他,如墨般的烏發及腰,轉過頭來時,一張熟悉的面龐映入眼簾。
“……溫前輩?”玉霖不可思議道,“我在做夢麼?”
他上前兩步,去觸碰眼前人,手指卻直直穿過他的皮肉。仍是虛幻的。
玉霖定了定神,問道:“你怎麼在這?”
溫然笑眯眯地答:“你應該問的是你怎麼在這。把浮水劍拿出來。”
玉霖聽話照做,在浮水劍出鞘的那一瞬間,淡藍色的劍身發出亮光來,把溫然虛幻的面孔照得朦胧。
溫然擡手輕撫浮水劍的劍身。水波紋纏繞上他的手指,有些親昵地讨好他。溫然有些懷念地說:
“它也是我許多年前的老朋友了。”
“浮水劍吸收天地靈力,是個溫和又有效的器皿,能夠溫養神明之心,恢複它的能量。”
他擡眼,溫和地看向玉霖,“你與浮水劍适配,它喜歡你。所以我也選擇你。”
“……什麼意思?”玉霖問道。
“當年,珺媞不慎被一縷魔氣入體。載體變得不再純粹,我信不過。所以,我将神殿的傳承引入到了你的身上。”
“你幫珺媞苦海脫困,從雲幻之森拿出神明之心……我想,我的選擇是對的。”溫然贊許地看着他,對他笑了一下。
溫然包容的眼神讓他不自覺依賴,好似能容忍他的所有錯漏。玉霖覺着自己像個孩子,茫然地問道:
“我該怎麼做呢,溫前輩?雲幻之森的珍珠在魔界;皇城生靈塗炭,神明之心的餘下碎片也不知所蹤……我該怎麼辦呢?”
他還有一句話在嘴中憋了半晌,終于又道:“珺媞……又能信得過麼?”
溫然輕輕笑了一聲,伸手撫摸玉霖的發頂,緩緩将他的迷茫平複下來,“如今珺媞的魔氣已解,可以信她。不用擔心,也不要着急,一切都會好的……”
話音未落,洞穴之外傳來一陣陷于松軟雪地中的腳步聲。
白淮序的眼睫滿是冰霜,拖着身子往洞穴裡走,“終于找到你了。”
他伸出手,手心中赫然是一枚淺藍色流蘇。刹那時,浮水劍在玉霖的手中瘋狂抖動與之共鳴。
流蘇化作一股靈動的水流,緩緩挂扣在浮水劍的劍柄之上。
溫然在他身後道:“極川之地的神殿恢複能量之後,需要兩件物什才能開啟。一件是神明之心,另一件便是這枚劍穗。有了它,浮水劍才算是完整的……”
他的笑意更濃,“你看,一切都會好的。更何況,我還給你準備了另一件……”
溫然的聲音在他耳邊隐隐綽綽,玉霖手中的浮水劍顫動還未平息,就見洞穴周遭緩緩籠罩了一層淺白色的光。
在白淮序身後,一件白家舊物緩緩升空,将他們三人包裹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