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倚着杏花樹幹,見李四呆呆的,勾唇淺笑,似潋滟的水波蕩漾,眸色淺淡,藏着無邊春光,道:“……哪裡來的小呆子,還不幫我将洞箫撿起來!”
李四面無表情,彎腰将洞箫拾起,走到他身前正要将洞蕭交還給他的時候,手看看一虛,下一步擡起右腳。
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踹向了杏花樹,那人一個不注意直接跌落,得虧武藝外出多年不曾荒廢,也算得上是反應極快,總算是安全着地。
李四絲毫不管他,扭頭就走。
那人卻好像賴皮膏藥一樣,出聲:“小呆子,怎能如此無禮!”
“說别人無禮之前先看看自己,趴在别人家的樹上不是傻子就是二愣子。”李四反唇相譏。
說吧,腳下的步伐沒有絲毫放慢,徑直向偏房走去。
那人不依不饒:“女公子留步……”
李四腳下不停,眼見即将走出視力範圍,那人高聲:“女公子好計謀,隻可惜頗為簡陋。”
裝模作樣地歎息一番:“若是在下做就不會如此簡單,定能讓那人身敗名裂……就是不知道在下現在能否讓女公子垂青。”
李四一聽,腳步一頓,才終于擡眼看了看來人。
那人眉眼彎彎,滿是笑意。
李四冷聲:“不幹你的事情就不要多嘴。”
那人:“女公子不妨聽在下一言。”
李四附耳過去,兩人小聲密謀。
時光荏苒,杏花凋零。
自從那日莫顔哭着被拖出問虛觀後,李四和那人的關系也算的上好了起來。那人時不時地幫李四出主意,以便李四順手報複回去。
李四挑眉問到:“公子所求為何?”她從來都不信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出手幫助,定然會有所圖謀和所求。
鄭二眉頭微微上揚:“在下不過圖趣罷了。女公子,你很聰明。”
“聰明與否從來都不是從嘴裡面說出來的,要是光看别人說聰不聰明的話,隻怕天底下人都有個聰明相。”李四冷漠道。
李四就像是雜縫裡面長出來的小草,看似弱小,卻又堅韌。
她十分的有眼色,同時還有一種接近野獸一般的直覺,恐怖而準确。
這是鄭二對她的評價。
這些時日,除了莫顔是由鄭二開的頭以外,剩下的幾件,通通出自李四的手筆.她不像鄭二有着專門教導,僅僅通過一次演示,就充分的把握了本質,并且活學活用。
鄭二有點詫異,但最後還是把心裡面的這點異樣完全壓下去。
他溫和道:“哦,那就不過多打擾了,在下和女公子萍水相逢,若有緣日後自然會會相見。”他從來沒有向她透露過姓名,他也不知李四的身份籍貫。
他離開家門至今,做的是一派潇灑自在。
随心所欲,無羁無束。
自那以後,李四再次見到鄭二,便是他作為使者的到來。
“公主,恭喜。”
矜貴冷淡的聲音同前世吻合,喚起了李四的神智。她依禮附身,沉聲道:“……兒接旨。”
從此,她李四就是昭華台的李鸢。
前朝天齊,開國皇帝号稱是是由玄鳥化身的,天邊最豔麗的霞也比不過玄鳥額間的一抹姝色。
隻可惜天佑年間政權交替,土地兼并嚴重,世家大族手裡面隐田隐戶居多,嚴重幹擾了朝廷對于地方的統治,在一些地處,門閥士族的話語權都比朝廷的官吏還要強上幾分。
在這種情況下,李家聯合其他幾個氏族,一同揭竿而起。大齊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蛋糕總是隻有那麼一點的,可是幾個家族的胃口也是不會變小的。
李家朱家一向是緊密聯系,互稱子侄,兩家人血脈聯系不清。
聽聞,太宗入關後,特地欽點朱家公主許配給自己的三子,一時間,新王寬厚的名聲響徹昭華台,也算是安定了有心人的心。
隻可惜,那公主命薄,早早地和她那些血脈宗親一樣,歸天了。
......
雖然李四并不想多搭理鄭二這個前世勉強算得上是她丈夫的人,但是架不住鄭二對她頗感興趣,倒是時常會找着送東西的接口過來,在馬車裡面坐坐。
鄭二為人孤高,生為許昌鄭氏子,從小便是博聞強記,君子六藝,樣樣精通,再加上如同溫潤美玉般的樣貌,琉璃般的眸子望之好似看見江南的煙雨朦胧,被人戲稱為玉郎。
本來别人是在嘲笑其嬌嬌似娘子,反而這個稱呼被大多數人所接受。
是啊,玉郎,鄭氏的美玉。
李四低頭冷笑,真是一塊被保護的很好的美玉呢......
“公主好像對某很有意見。”
鄭二伸手煮茶水,行雲流水的動作讓人心情愉悅。
面對美人含愁,李鸢也是十分的受用。
她接過茶具,笑道:“公子多慮了。我隻是不大習慣罷了。”巧妙地把自己的不自在用認生來掩蓋。
出行前,鄭家幾兄弟進行了一場談話。
鄭甲道:“此次王命在身,玉郎,你不得不去。倘若我們鄭家不出手,那麼昭華台上面的那一位眼裡面可是容不得一點沙子。”
鄭乙歎息,目光囧囧地看着鄭二:“現在完全看不出來大王究竟想要幹什麼,雖說如今李氏式微,可是不管怎麼樣,天下人隻認他們作為正統。”
“前朝有那麼多世家都沒有了,剝奪了姓氏,最後連香火都完全沒有了。我們鄭家蟄伏至此,就看如今,如何能夠在昭華台奪得一地。”鄭餅慷慨陳詞“七娘如今還在宮中苦苦支撐,尤其是其他的子弟還緊緊盯着鄭家。”
許昌鄭氏渴望着能夠真正地稱為昭華台的四姓三氏,同樣,李居也清楚地知道,并且将這個作為吊在他們頭上的一塊肥肉。鄭氏知道咬下這塊餌會有什麼樣的風險,可是他們别無選擇。
“她的身世遲早是個大麻煩,她因此被厭棄,也會因此獲得榮寵。”鄭甲知道些内幕。
鄭賀抿唇不語,當初太宗榮登大寶,他們家出力頗多,可惜最後逐漸被冷遇。
燭台上的燈花霹靂着,照着鄭氏。
“蔣家狼子野心,大王不會坐視不管。你不要以為大王是世家拿捏的軟柿子,大王,有他自己的謀算。”李居明明原來并不是太宗的首選,可是他先是屠殺血親,又在四姓三氏裡面廣選夫人,拿捏着他們的身家。
鄭二思索着,道:“如今大王好像要大概選官制度,恐怕世家子弟的地位會頗有動搖。”
前朝多采取舉賢推才的法子,到處都是什麼高人隐士。簪纓世家藏書頗豐,也就導緻了多是世家子為官。自大周入主昭華台來,也還是效仿着前朝,大家也都對其接受良好。
可如今大王出手,想要的不僅僅是人才。
“那陳公如何做的,我們就先靜觀其變,莫要打草驚蛇。”
“玉郎,時日不多,還是要早些啟程為妙。”鄭二的父親鄭餅道。
鄭二拱手:“諾。”
“阿可阿言都跟着你去,以防路途生變。”
.....
鄭二不經意地打量着李鸢。
他們都心照不明的知道大王此番将公主接回宮中究竟是為了何事,就算不是特别清楚也都知道大王不是一個重情的人。幾天的接觸下來,他倒是發現這個公主聰明絕頂,最主要的是野心勃勃,恐怕不會像大王所想很好拿捏。
事情要變得有趣起來了。
不知道陳公,王公要做何感想了。
他向公主獻上珍寶美食,公主莞爾;獻上華服美人,也是不可置否。
就好像,公主見慣了這些東西一樣。
正好,前幾年他也是雲遊在外,碰巧路過這問虛觀,這觀裡面,可是隻有幾個人,絲毫沒有和公主年歲相仿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