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周,昭華台,清涼殿。
深衣女子對鏡描眉,勾勒出姣好的容貌。
侍者在背後侍弄着她的烏發。
不小心帶出了幾根雪色。
她眉毛一揚,一旁一名打扮的好些的侍女立刻上前,取代了那名侍者的位置,輕柔地給她攏起了頭發。
“王後,公主就要回來了。”
此人正是大周的王後,宣平姚氏之女姚良。
宣平姚氏的人早就派人告訴了王後,以便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
“阿卑。”
姚後輕輕的靠在她的身上,兩個人在姚家從小一起長大,說是主仆倒也可以算的上是姐妹。
小時候阿卑就在她身邊,在她被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直接揮舞着小刀。
自從被三叔送進宮之後,她也說不出來究竟是好是壞。
她還記得,入宮前她向母親笑道:“兒為姚家子,定會好好活下去,定不會辱了宣平姚氏的名聲。”
她擡手拂去母親的眼淚,父親作為姚家二郎,是作為家族的副手培養的。
他們姚家,這些年間,早就不似從前的榮光,四姓三氏的女子宮中多如牛毛,還沒算上無名無份的女奴。
“回來了就按照尋常待之。”姚後把弄着手裡面的芙蕖花,正是先前别人送過來的。
“一個公主,又不是公子。”
阿卑抿唇不語。
那個公主的身份可不簡單了,她的母親是......死在了冷宮裡面。
許是看透了阿卑在擔心什麼,姚後莞爾,擡起她的脖頸:“當初又不是我做的,自然不用擔心。倒是有些人,恐怕要急死了,看不懂王上的心思啊。”
細細看去,她的笑容裡面帶着幾分譏諷。
阿卑道:“雀娘!”
姚後挑眉:“我難道怕他不成。外面的人聽說的和自己感受的完全是兩個事情。我不後悔入宮,這是我出生起就知道生為姚家女的責任,我會證明不比那些廢物差。但是,阿卑。”
姚後垂眼,撫摸阿卑的發絲:“我唯一對不住的是你,你在這裡陪了我很久。久到我們都快認不出對方了。”
當初,李四的母親死後不知道出于什麼考慮,李居直接将這個不滿五歲的公主送到道觀去了,完全都不考慮公主是否會在觀中活得下去。
或者一個公主的死活,李居暫時還沒有放到眼裡面。
朱紫拼了命保下的小孩子,就這樣被漠視着,在宮外長大,這個時候再被李居帶回來,不知道會成為一步什麼樣的棋子。
身為李居的枕邊人,姚良滿懷着惡意揣度着對方。
她起身,一步一步踱到窗邊,俯瞰昭華台。
天子腳下,皇城氣派。
有的人想進來,有的人想出去,最後誰都會被它給吞噬掉,不複當初。
姚後聽着侍人通報的聲音,端莊地走了出去。
.......
冰冷,孤寂,昏暗。
大殿裡面唯一的光亮是刀劍的反光,照出不明的液體正在滴答滴答,一路蜿蜒出去。
漸漸地,在女人的腳下彙聚成血泊。
地上滿是令人作嘔的血塊和碎肉,刺鼻的血腥味直沖天靈蓋。
滴答滴答。
她一步步的走上去,像是置若罔聞。
突然,一把锃亮的匕首橫在了頸脖間。
冰涼的觸感激起肌膚的顫栗,在性命的威脅下,身體本能地豎起了寒毛。
那人眉目冷冽,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她挑眉,紅唇一勾,吐氣如蘭
“沈大人别來無恙啊。”
.......
李四猛然驚醒。
大口地呼吸,擦去額頭上的汗滴。
李鸢忽然感到一陣戰栗,擡眼望去,原來是馬車的窗戶沒關嚴。
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系統的加載面闆,居然還是【99%】。
李鸢隻好先将系統的問題放在一邊。
算算時日,明日就是鄭二帶着冊封儀仗趕來問虛觀的時候了。
她披着外衣,起夜在地上撒上一把香灰,鄭氏,李氏,王氏,姚氏,蔣氏。
是目前昭華台四姓三氏所存的主要力量。
昭華台,兩朝帝都。
是大周的中心之處。
目前關于方慈身上的毒藥——浮春華,嫌疑最大的就是王氏。而王氏和鄭氏的關系密切,這一代的小公子曾經跟随着鄭氏一同求學于程子,是程子的得意門生。
各方勢力的關系圖,畫在面前的香灰上,再擦掉,重新推演。
如今基于方慈的毒藥,李四不放心他和自己回昭華台,特意讓他去确認資助的幾家讀書人。
昭華台馬上就會有一輪大洗牌,多選幾個人倘若日後能夠用的上也是一番造化.
第二日,李四早早地起來了。
餘娘摸着她的秀發,高興的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她低着頭,絮絮叨叨的說:“公主,這下好了,大王想起您了!您終于能夠回到昭華台了!我這輩子就算是值了,能夠親眼看到您回去!”
餘娘由于身份原因,留在問虛觀,做莫道長。
李鸢斜眼看着銅鏡中模糊不清的人樣,心裡沒有半分起複。
上輩子,她很早就和鄭二已相識。
杏仙初綻,紛紛繞繞,一路攀岩到牆邊。
餘娘死後,李四就是整個問虛觀誰都可以來踩一腳的存在。
“你聽好了,死丫頭,快點把這些東西全部洗好,明天我可是有大用的!”莫顔惡狠狠地說,雖然比幼時長開了點,可是眉宇之間抹不去的暴戾之氣生生破壞了一張少女顔。
李四身上的道童袍子已經洗的發白,面對莫顔,隻能唯唯諾諾道:“好的……莫姑娘。”
莫顔這個年紀,正是春心蕩漾的時候,早早地就給自己找了個相好,每逢初五和十五莫觀主有事情要出遠門的時候,兩個人就厮混在一起。少女總是愛俏的,整個觀中,也就李四手巧一點,能夠裝點她到讓她滿意的地步,這也就間接導緻了莫顔會時常威脅李四來幫她梳妝。
手中流光溢彩的廣袖衣裙正是從昭華台流傳來的款式,說是宮中蔣夫人在睡夢中夢到的款式,穿上身像是仙女一樣,飄飄欲仙,奔入月華中,吓得大王連忙為她蓋了做宮殿,好留下仙女。
李四木着一張小臉洗着,厚重的劉海将鼻尖以上的五官完全蓋住,讓人看不清神色。
杏花一簇簇地夭着,潋滟的春色藏在一朵朵淡白的花瓣。
鮮紅的挂墜垂下,一枚通體碧玉的長箫不慎落下,咕噜咕噜滾到李四腳邊。
李四:……
下意識地擡頭,卻見月白的長衫以一種極為舒适的法子垂下,繡着極其好看的白鶴羽紋路,身上挂的小玩意兒很多,動起來叮叮咚咚作響,不顯得累贅,反而顯露出有一份随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