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的瓊林宴正值高潮,金絲楠木長案上的食盒蒸着香氣讓人食指大動,外殿的樂師撥弄琵琶聲停欲語遲。
李四姗姗然起身,攏着氅衣,盯着衆人的目光正要離席,玄色裙裾拂過玉石,鳳目低垂卻未減半分風華。
半晌,龍涎香霧裡傳來玉磬般的聲音,鎏金狻猊爐迸出幾點火星。
“……這番嚴肅做什麼,不過是随口一問罷了。”李居端着酒爵補充道。
李四就隻好回做到席位上,挂着一抹淡笑。
“四娘,你覺得在座的哪位青年才俊比較看的上眼的?剛剛你的兄長們可是都談了幾嘴,你可要幫他們評一評。可不能徇私。”李居耐人尋味的問到,眼底劃過暗芒。
其他人分分暗自思量,想着王上在幾位公子之後詢問公主,到底是對公子們的話是個什麼意思。
卻不曾想到李四舉起酒爵,笑道:“……兒以為,沈自明沈大人倒是風采出衆,玉貌清揚。”
此番回答,聽起來不過是小女兒家的玩笑話,可細細評來,确實将沈自明一下提到了和剛剛幾位公子所誇贊的人一樣的位置,也順利的将沈自明點到李居的眼前。
果不其然,隻聽得冕旒後面帝王的笑聲,他緩緩道:“哪位是沈自明,我倒要見見何人讓我兒誇獎至此。”
穿堂風呼嘯而過,搖曳起檐角擺放的幾株花,撒下一點碎金。
沈自明起身行禮,欣欣然:“臣在。”身姿挺拔,一眼望去無端的讓人想到細細喧嚣的竹林,沉雅儀範。
細細看去,果真是如玉的君子。頓時就有人打趣鄭二:“……玉郎。要是人家也早出來,我可不知這聲玉郎到底是叫誰了。哈哈哈”
鄭二含笑:“在下不敢當。不過是當時的玩笑話吧了,也不曾想到現在還如此出名。”潋滟的湖光在他的眸中閃着細碎的微芒,像是小蛇在嘶嘶吐信。
那人讨了個軟釘子自感無趣,讪讪的笑了一下就轉頭喝酒去了。
蔣無憐冷不防捏碎了杯盞,正讓從人給他換一套新的。
李居頗為寬厚溫和的問到:“寡人記得你,你的策論寫的很漂亮,不知是師從哪家學派?”大周朝對于學術讨論向來是百花齊放,常常會有各個學派組織的清談會邀請人去觀看,隻不過近幾年儒家逐漸興盛,其他的幾家頗有些衰落的勢頭。
“策論中的治法之策倒是有些有趣,蔣公可是喜歡得緊啊。”李居捏着胡須長談道。時人多以長須為美,李居可是為了這場瓊林宴專門提前美了須,将胡子修剪的幹幹淨淨的。
帷幕将兩邊隔離開,聽到李居表露出對沈自明格外感興趣的信号後,李四就不再仔細聽,轉而看向了場内。
今日姚後稱病不來,幾位夫人零零落落的隻來了幾位,剩下的就是些四姓三氏的名門貴女們,有幾個相熟的就坐在一起笑着,看着格外的活潑輕快,一水的淺色薄衫。
李四昂首咽下最後一滴果酒,便丢下杯盞,感覺面上有些發燙,便提出要出去吹吹風,清醒一下。
看着她的背影,李小六疑惑的呐呐自語:“這果酒度數也不高啊,我都能喝幾杯呢!”說着,就想從李四沒喝完的酒壺裡面想要偷偷的舀點果酒喝,卻沒成想被大王夫人抓了個正着:“小六,你在喝什麼!”
吓得李六手一松,把酒壺丢了好遠。
李四提前離席,打算到處走走,但是找了半天都沒有看到自己的随侍們,正常情況下,一出來他們定然是要跟在自己身旁的。
一時間連同從水榭傳來的花香都讓李四頓感不妙,心中警鈴大作,警惕心提高到了極點。
她假意繼續走着,實則準備抄小路返回瓊林宴。
“嗚嗚嗚!”
猛然背後竄過一個人,看不清面容和年紀,他緊緊的拿帕子捂住李四的口鼻,将人往後一勒住扛在肩膀上,就準備回去交差。
一片黑暗中,李四隐隐約約的聽見有人的交談聲“……四公主到了,還有人呢?!”
“快了快了,小心點,公主的從人正在找她呢!别露出馬腳!”
“事成之後,總不會虧待你的……”
不出半個時辰,李四就被系統電擊醒了,她猛然渾身一顫,感到一股奇特的酥麻感從頭流到腳。
早在找不人的時候李四就感覺不對勁,時刻提防着,同時還和系統打好招呼:……倘若事情有不對勁的,立刻把她電醒。
她猛的一睜眼,就看見黑暗中沈自明潮紅的面龐,他滿頭大汗,眼裡蓄滿了淚水,咬着自己嘴角,擠出來一句:“……抱歉……”
這是不知道哪間屋子,黑暗,狹小。
李四和沈自明近的隔着衣裳都可以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和一股蘭草香氣,看着他素來面癱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李四也顧不上什麼體統不體統。
她心道了然,這是被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