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綢緞上的長弓,光澤比起綢緞都要亮上幾分,上面裝飾的玉石金銀跟是不知有多重,哪怕是個成年男子都有些吃力,更别提李四了!
祭台和觀禮台遙遙相對,李四眼尖的發現李三的神情不對,一衆人裡面顯得十分的突出。
他暗恨,好你個李四,奪了禮官的位置,還想代表王室求得百姓朝拜,蒙求恩澤,憑什麼!就憑王上偏心!就憑長公子一脈的全力支持?就斷送了他一路的苦心經營。
他在想這些的時候似乎完全忘了,和他對着幹的是大公子,最後拍闆決定的人是李居。
真是可笑至極,他懼怕王權,敬畏王權,最後又憎惡着王權帶來的決定。
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于是就轉而厭惡起了李四,就是因為她,才讓自己與射禮失之交臂!
等着瞧吧,看李四不在這麼重要的場合弄出極大的亂子!
有着絕佳觀點的王榮則是不屑,前段時日才被老爹放出來,還來見嘉興公主這張臭臉,簡直敗壞他出門的興緻。一想起來當日公主對他的侮辱,那些看着他失禁的從人們,一股屈辱感不覺油然而生。
他惡狠狠的吐出嘴裡的瓜子皮,剜了李四兩眼,像是要咬下她幾塊肉的餓狼一樣。
董女官心神一直牽挂在李四的身上,見她動作一滞,便頓感不妙。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的變故,否則按照公主的行事作風,絕對不會發生意外的!
她心裡頓時着急,忍不住從觀禮的人人潮中散出來。
李四看着烏泱泱的人頭,微風拉起她的烏發,親吻着她的發絲。她身長玉立,脊背挺直如松柏,仿佛永遠都不會曲折一樣。
瞥了一眼幸災樂禍的三公子便不再給他施舍一個眼神,反正如果消息确切,不出意外便是馬上要死的人,何必和他斤斤計較呢?
至于長弓……
真是可笑至極……
所有人都默認她是皇家女,認為她雖然幼時被養在道觀之中,可是最基本的六藝也該是略通,就算是放到大場面也該是拿得出手的。
可是實際上呢,有的隻有不分青紅皂白的打罵,冰冷的河水和那逝去的皂角味道,都被埋藏在冰天雪地之中。
三哥的一點小把戲可是動搖不了李四分毫,畢竟李四一點都不會射箭。
彩旗飄飄,勁草附身。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四,他們隻是等待着,從祭台上被射出來的箭矢。
禮官也像是感受到了公主的為難,連忙道:“……這這這……弓箭拿錯了,公主要不就……”
他汗流浃背,瘋狂的思考着怎樣能夠想出個萬全的辦法。
李四卻道:“……不必白費力氣,我不通射藝。”
禮官結結巴巴道:“……不知這個不通,是什麼程度的不通呢?”
李四淡定道:“一竅不通。”
一,竅,不,通。
禮官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如此的情況,立刻煞白了臉,差點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天哪,怎麼會選一個完全不懂的人過來!
禮官不解,禮官大為震驚,禮官盤算着想逃。
他出身昭華台下王氏,卻不是王氏一家的同宗,反而出自于外家。少年時便沉醉于禮法,對于禮儀典章頗有些心得,因此才被蔣墨看重,推舉至此。
他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道:“……不知公主打算如何。”
如此大罪,非是一兩個人能夠頂替的了得,他心裡瘋狂尖叫着,卻又隻能被一口氣強撐着。
正當王禮官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的時候,忽的有綠影掠過,一陣清雅的竹子攜帶着露水來他的面前。
那人微微拱手,挺拔身姿清俊出塵,穿着繡着翠竹的碧色氅衣,眸色淺淡如琉璃,隐隐約約透露出一種狡黠,倒映着李四的面容,他定定的看着李四,面上挂着溫和而有禮貌的微笑。
“鄭二有禮了。”
他整理好一身繁複的飾品,鎮定自若的看着李四。
是了,他是李四回昭華台前所見的第一人,又怎麼不會了解她。
他道:“……在下觀公主眉間惆怅不解,恰巧在下别的不精,可是對于射箭一道還是頗有些心得。”他掃了一下漆盤上絢麗的耀眼的長弓,眸子微微一動,卻又立刻恢複正常。
李四怎能不知他,玉郎名動天下,六藝君子,無外乎是也。
李四眼下也沒有别的辦法,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同意了。
事不宜遲,射禮的吉時早就已經快要過了,容不得半點差池。
在禮官的催促下,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鄭二的行徑。
他拿起那把長弓,将李四的手帶着遊移在長弓上,輕撫着長弓周身上下的凹凸,他歎息:“這把弓……有些華而不實了。”
李四鼻尖充斥着鄭二衣袖上面的熏香,這種味道不像蔣無憐那樣糜爛,反而顯得和清雅恬淡,一如他這個人一樣,給所有人表面上表現出來一樣。
她敏銳的發現了他身上帶着一股格格不入的藥味,忍不住鼻子一抽。
他卻像是誤解了什麼,握住李四的手,将她的手穩穩的搭在弓箭上。
他的手掌很大,大到幾乎能夠把李四的手完全包裹住。
手心感到一點點溫熱,他并不是完全把李四的動作蓋住,而是以一種引導者的姿态引導着李四扣住弓弦。
動作守禮而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