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聞人執看見了,另一邊的人群也看見了那張硬的跟石頭似的信紙。
“哎呀,那不就是寫和離書用的信紙嗎!”許大嬸一拍大腿,幹脆地說道。衆人紛紛瞪大了眼睛去瞧,又紛紛應和,“看來這言家三公子當真是鐵了心要與徐娘子和離啊……”
方才的衛姑娘已經坐下了,抱着雙腿一仰頭,神氣地說:“看罷!我就說言三會休了徐宜的。”
年紀稍長些的大娘見了那封信都明白過來,隻剩些未嫁過人的小姑娘一頭霧水,她們問道:“那不就是稍微硬些、不容易壓彎的紙嘛,為何你們能斷定裡面就是和離書?”
許大嬸:“你們這些黃毛丫頭不知曉這些倒是正常。這寫和離書的紙哪,跟普通的信紙完全不一樣,它隻有小小的四方大,還硬的跟石闆似的,極好辨認。”
“依我看哪,離得好!女子曆來都講求溫順娴淑,可那徐娘子整日舞刀弄棍的,成婚之後還經常抛頭露面、進山打獵的,可這些事情不都是男人才會幹的事麼?”衛婦人的聲音铿锵有力。
衛姑娘也說:“沒錯,她徐宜何德何能,能嫁給言三那樣的人!”衆人你一眼我一語地說着自己的意見,大多都是贊同言三的意見的。
其中也有質疑的聲音,“不過我倒是聽說言三經常寄銀子回來啊,且一月比一月多,這樣的情誼我覺得可不能是和離啊!”
許大嬸靈機一動,插起腰來揣測道:“莫不是他在京中有了豔遇,被那有錢的官家小姐給包養了。他定也知曉女獵戶那不依不饒的脾氣,才想用銀錢來劃清界限?”
“我看真有這種可能!我還聽說徐宜前幾天借了馬匹專門去京中尋言三,結果你猜怎麼……”衆人紛紛問,衛婦人一笑,“她暈倒在風雪中,差點就死了!還多虧了沿路經過的樵夫将她給救回來。”
“何必這樣不依不饒呢?自己驅馬去尋夫君,這是哪個正常女子能做出的事情?”
“不過那言三當真是被官小姐給瞧上了嗎?也是,他長得真是好看,當初還是槐裡衆多女子的夢中情郎呢!”
“被官小姐包養是不是就能平步青雲、扶搖直上?難怪他那時能夠得上太學生的名額,說不定也是縣令小姐瞧上他了!”
“……”
沈大娘刻意地放大聲音,“都說女子要講求什麼溫順娴淑,但我瞧你們這副樣子,怎恁的粗魯!”
衆人沒好氣瞪了沈大娘一眼,又去瞧不遠處的兩人。其中有個穿粉色衣裳的姑娘眼睛尖,“我瞧着那和離信紙上沒寫什麼字呀,好像全是空白的。”
“怎麼可能!許娘子你看錯了罷。”許大嬸伸長了脖子也去看,但那張信紙被徐宜攥在手中,當真是白花花的一片,上面一個字也沒有。倒是另外一張被風揉皺的信紙上寫滿了字,在遠處看就是黑乎乎的一大片。
衛婦人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和離信也就是休書,向來都是由男子書寫,那言家三公子當真是犯糊塗了?他怎麼會把空白的和離信紙寄回來……”
“莫非言三寄回來是讓徐宜寫?”弱弱的有聲音這樣說,衛婦人柳眉一豎,“絕不可能,曆來哪有女子寫休書的!我槐裡更是沒有這種前例。”
絮絮叨叨的聲音又在人群中散開,自始至終隻有聞人娘子一直看向不遠處的兩人,尤其是看向徐宜的時候,她的眸光更為複雜。
她嘲諷衛夫人了幾句,“誰說女子不可寫休書了?像言家三公子這樣三心二意,抛棄糟糠之妻的人,徐宜若真是休了她,我第一個拍手叫好。”
“聞人娘子真是不守規矩。”衛姑娘狀似無意地說,“曆來都講究夫為妻綱,女子就是不能休夫!況且徐宜她配休言家三公子嗎?”
“……”
徐宜根本不知另一邊如熱鍋上的螞蟻,已經鬧開了鍋。她看完信之後很平靜,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漠然,眉目之間也看不清楚是什麼情緒,淡淡的像是收到了一封尋常信件。
但那是一封和離信。女子向來以夫君為大,女子若是被休,就會被槐裡鄉的衆人诟病,就像沈大娘一樣。初開始聞人執瞧見和離信上沒有任何字迹也覺得奇怪,但無論是誰寫,性質其實都一樣。言三将這個信紙寄回來,就意味着他要休了徐宜。
聞人執連連看了她好幾眼,本想着勸慰幾句,但也不知從何說起。但徐宜好像也不需要安慰,她收下信就徑直往硯山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