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钰辭正好也沒吃飯，給廚師打了個電話，廚師住得不遠，見竹钰辭好不容易主動吃飯，趕緊過來開火。

不一會，桌上就擺了三份鮮炖金絲南瓜粥，還有好幾樣私家小菜——都比較清淡，因為已經過了下午飯點，廚師怕少爺傷胃。

竹钰辭用餐的樣子很優雅，小葉在對面難免多看了兩眼，就招來他背後鬼魂警告的一瞥。

小葉全身寒毛乍起，但那鬼似乎也沒把他放在眼裡，一瞥之後就不再在意他，隻專注地監督竹钰辭一勺勺喝粥。

那隻鬼身形高大，面目威嚴，看向竹钰辭的目光卻溫和得很，夾雜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應該對他乖乖吃飯的模樣很是滿意。

“竹總，江先生說你在大廳放了遺像和骨灰，這次請我們來是想撤掉遺像、調整靈堂？”老葉之前說餓，舀粥的動作卻是有一搭沒一搭，“恐怕不止如此吧。”

聽他說起正事，竹钰辭也放下勺子，将這幾天發生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想和盤托出：“……事情就是這樣，我知道人死不能複生，但我就是覺得，秦越柏還在我身邊。”

老葉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卻見秦越柏從竹钰辭身後望過來，不容置疑道：“先讓他吃完飯。”他顯然知道了兩人能夠看見他，也能聽見他說話。

做鬼了還這麼執着護崽，護的崽還不是親生血緣，真是情深似海。

老葉一頓，轉而對竹钰辭說道：“嗯，陰間之事不急，我們待會慢慢談，竹總先吃飯吧。”

“……”剛才先擱勺子的不是他麼，這會又專注吃飯了？竹钰辭有些奇怪，但也沒說什麼，從善如流地垂頭吃粥。

飯後将碗碟抛進洗碗機，竹钰辭帶着兩位大師上了樓，面對遺照和骨灰盒，正式表明：“今天是秦越柏的頭七，我想請大師幫忙看看，他有沒有回到我身邊？如果有的話，可不可以跟我見一面？”

“可以，我們這就開始施法。”老葉爽快地答應，“竹總回避一下，去一樓——”他估摸了下距離，“不，去樓梯上等着吧。”

等竹钰辭依言挪開步子，老葉從靈台前撚了點煙灰，準确看向秦越柏的方向，朝他頭肩上一彈指。

“多謝。”秦越柏道，說來也怪，自從下午毀了那幾張黑膠唱片之後，他的魂體就像癱了一樣，渾身沒力氣，有了這點香灰才好一點。

“您這樣動手幹涉陽間事務，還不止一次，反噬來得這麼晚，才是怪事。”聽了他的講述後，老葉彬彬有禮地說道，“多虧了您生前積福不少，現在才沒有灰飛煙滅。”

小葉則有一個疑問：“那個，秦總，我看您雖福德深厚，但不像是修靈之人，您是如何以鬼魂之身通陽的？”

“通陽？”

“就是幹涉陽間内事，起風，舒眠，破壞唱片，等等都算。”

秦越柏：“我也不知道。”幾次都是小辭遇到危險，或者看起來很痛苦，他心裡一急，然後不知怎麼，反正他就是做到了。

小葉目瞪口呆——無師自通麼，靈修界居然錯過了這麼個天才苗子，他師祖不得哭死？

“還有，我沒有破壞小辭的唱片。”秦越柏強調，“今天日子特殊，他越聽那些歌越傷心，我隻是想叫他開心一點。”

“你回來了，他能更開心。”老葉對這種事見怪不怪，理所當然地講起價：

“一份通靈香一百五十萬，保質期三十年，能讓他毫無阻礙跟你交流；一張桃木辟邪印三千萬，終生有效，能讓你們交頸相纏一輩子，不至于弄出鬼嬰，也不會被陰邪侵體——”

“什麼？”秦越柏聽不下去打斷他，“你在說什麼？”

“這可都是最低價，不接受砍價的啊。”老葉按着手機計算器說。

“無論價格多低，我們都不要！”

“為什麼？”老葉奇道，“你和竹總不是小情侶，不是想搞一段人鬼情未了麼？”

秦越柏面色沉下去，一字一句道：“我們不是情侶。”

“可你們手上——”明明就有紅線呀！小葉又要脫口而出，被老葉一把捂住嘴。

“好，你說不是，那就不是。”修道之人萬法自然，他充分尊重鬼魂意願，“可那位竹總鬧着要見你，買一張通靈符總可以吧？”

秦越柏卻依舊搖頭，這次他聲音小了點：“不要讓他見到我，知道我還存在。”

“為什麼？”

“我已經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灰飛煙滅，不要給他希望。”他說，“小辭還年輕，隻要接受我離開的事實，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我忘了。可他又長情，如果叫他知道，我也舍不得他……那會真的害了他。”

“人一生那麼長，到最後他會明白，沒有什麼比讓自己開心更加重要，愛我隻是一件小事。”

至于秦越柏愛不愛竹钰辭，是不是以他想要的方式愛他，那更是小事，注定一方已死的死局，不值得活人深究回答。

小葉聽着都快感動哭了，而老葉身經百戰，隻有一句感想：“哦，那我這就跟他說，你死了就前緣盡斷，不要他了，希望秦總不要後悔。”

“等等，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