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理此地向來是談正事先吃飯，吃飯前先喝酒，竹钰辭入鄉随俗，在飯前先喝了三杯酒。

“這家酒店統一用VDP做餐前酒，品質不太行，竹總喝慣了中州汾酒，一時喝不慣這種貨吧？”文酒語氣熟稔，沒避着旁邊的侍應生，“我讓人拿幾瓶AOC産區的葡萄酒來，一般人拿不到的頂級特産！”

他開始大談葡萄酒的産地、口感與功效，當地哪幾年天氣較好，更适合釀酒：

“73年窖藏的馬爾貝克最好，69年的波爾多混釀細嗅有花香，就是木質風味太厚，普通人喝不慣……”話裡話外，俨然把竹钰辭當作品酒的知音。

但其實竹钰辭對此并無興趣。

秦越柏教過他品酒的技巧，但他實在受不了酒液留在唇齒間那隻香不甜、十足怪異的味道。唯一覺得尚可入口的，還是酒精含量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管家特制蜂蜜果酒。

不過，竹钰辭不喜歡喝酒，不代表他不會應酬。

畢竟酒這個東西，就跟珠寶等奢侈品一樣，是圈内彰顯身份地位的隐喻；而且秦越柏還教過他如何避免被人灌醉，以及如何反過來，從微醺的人身上得到想要的東西。

他對着文酒頻頻點頭，間或插一句自己對不同品牌的理解，俨然一個絕佳聽衆。

文酒談到興起，一茬接一茬地倒酒，但還維持着基本禮儀，沒有強行勸竹钰辭喝。

他純粹想炫耀下酒量，就像展示花哨羽毛的雄孔雀一樣，炫耀一種雄性Alpha力量。最好能讓竹钰辭以後一想起酒，就想起人如其名能喝酒的他。

然而，竹钰辭沒給他這個炫耀的機會。

文酒每喝一杯，竹钰辭必陪一杯，即使文酒連連勸他不用，他也要陪。

一場Alpha酒量的展示就這麼硬生生變成了拼酒。文酒為了面子，咬着牙灌酒，對竹钰辭提出的未來規劃、收購條件等問題都沒顧得上仔細聽，随口答應……

可是即便如此，這場拼酒他也沒占上風。

眼見自家少主說話開始含混，竹钰辭卻依舊言笑晏晏、口齒清晰，文酒助理不忍直視地别過臉：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自家少主就一個酒量大還算優點，在竹總面前卻也被比了下去。

到最後，文酒已經爛醉如泥，扯住竹钰辭的肩膀，大着舌頭承認：“竹總真、真好呃酒量！我不如你、我、我配不上你，我果然配不上你！”

“哪裡哪裡。”竹钰辭以為他單純指的酒量，含笑又舉一杯，“如今浩宇加入越錦大家庭，咱們是一家人了，沒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

文酒嚎哭着往他懷裡倒，他助理忙從座位驚起，眼疾手快接住少主，連連為自家失禮緻歉。

在酒桌上敲定的條款大多不能當真，但在布理例外，之後的合同大概就照這個來了。竹钰辭占了大便宜，心情很好，用布理方言回了句：“這些小事不用在意，扶他去醒酒吧。”

東道主不勝酒力先撤了，竹钰辭在次陪的簇擁下最後離席，站起來時身體稍微晃了一晃，江秘書不動聲色上前扶住他。

“少爺走慢點，注意腳下，我叫人煮了醒酒湯，馬上送到安山别苑。”江秘書低聲道。

安山别苑是秦越柏在布理的房産，竹钰辭在此地過夜不用住酒店。

秦越柏在另一邊扶着他：“怎麼喝了那麼多……頭暈不暈？”

竹钰辭偏過頭，在江秘書耳邊笑道：“别緊張。别看我喝得多，都是有技巧的。”

方才他灌酒的動作幅度乍一看很大，但實際上他牢牢控制着酒液入喉的速度，喝得很柔和；他還時時吃菜吃肉喝水，讓酒精快速稀釋分解，因此能保有相當的自制力。

“都是秦越柏教我……秦越柏教過我的！”被扶上加長林肯後，竹钰辭興高采烈地撲到中排座位上：“我超厲害！才不會喝醉呢！”

——當然，灌下那麼多酒精不是假的，在竹钰辭感覺周圍環境安全、意識松懈的時候，該上頭的酒勁還是會上。

少年Omega不再刻意維持精英氣質，渙散地勾起點笑意。他揚起的烏黑發絲散開幾绺，像是一隻吃果子吃到醉、疲倦不堪歸巢的幼鳥，毛絨絨淩亂羽毛下一雙無辜的桃花眼。

秦越柏心軟成一塌糊塗，低聲哄道：“好好好，我們小辭最厲害。”

竹钰辭漂亮眸子微眯，含混地說着什麼，在座位軟墊上眷戀地蹭了蹭臉。秦越柏附耳過去，聽到他喚的是自己的名字。

“秦越柏……”他小聲叫，“他要是在，我才不會喝這麼多酒，難喝死了，什麼破東西。”

“少爺，你說什麼？”韓助理沒聽清楚，在後座朝前傾身。

竹钰辭抓住他的領帶，紅唇輕張，真真正正的吐氣如蘭：“我說，我感覺秦越柏就在我旁邊——”

韓助理當即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