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書中記載，鬼魂不可以幹涉陽間事。

哄孩子睡覺不可以，毀壞藝術品不可以，報複活人更是絕對堅決不可以，任你有天大的功德也不行。

秦越柏今天強行出手，事一做成，就察覺到身周能量正在快速流失。

依照書中規定，很快便會有陰差來拿他下獄，審判處罰。

他在陽間，應該待不了多久了。

可他滿腦子想的不是書中地獄那花樣百出的刑罰，而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太後知後覺，怎麼現在才發覺他愛他。

他想起從前兩人一起過周末，小辭總要窩到他懷裡看電視，點名要看某音樂家場外脫口秀，或是某些熱播仙俠AO虐戀大劇。

秦越柏躺在沙發上給小鳥當巢，順着看幾眼劇情，你愛我我不愛你、你不愛我我卻忽然茅塞頓開要追你的那種狗血劇實在不吸引他，于是他目光大多時候都會落在懷中小Omega的身上。

少年Omega有時被那個主業音樂、副業講脫口秀的中年大叔逗得花枝亂顫，搖着他的胳膊問他：“他是不是好搞笑的？我們去看他的線下場吧！！”

秦越柏就點一點頭，認命去查門票。小辭紅嫩纖薄的唇靠在他脖頸咫尺之距，指點他買套票（“這人脫口秀票比音樂會還貴，不要買錯了”），一雙美人魚似的細腿惬意地伸展開，緊緊地挨着他。

少年Omega體型修長，纖秾合度，露出一截腳踝白得透明，與秦越柏結實的肌肉、陽光曬過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每每意識到這一點，秦越柏心中便湧起一股熱；他并不清楚這股熱本質是什麼，也不去探究，隻将之歸為對小辭親密依賴他的欣慰。

有時電視播到AO主角誤會深重，兩人明明相愛卻死不開口，小辭也不耐煩細看，注意力則會分到秦越柏頭上來。

他習慣偎在秦越柏肩頭，拿他的肩膀和三維電視裡的Alpha演員比肩寬，細白手指在寬廣的肩膀上一寸寸量過，帶來一陣酥麻癢意。比着比着，他往往心滿意足樂出聲：“秦叔叔真好看，比電視上的好看多了。”

“是麼，那你以後看我就夠，不用吵着看電視了，正好屏幕傷眼睛。”

竹钰辭揪着他的衣角叫屈：“這屏幕是最健康的特制幕布投影，哪裡傷眼睛啦？”還要順嘴調笑一聲，“你想叫我看你就直說，我很樂意看的，不用拐彎抹角。”

秦越柏：“怎麼跟長輩說話的，沒大沒小。”

“我錯了嘛，秦叔叔你大人有大——等下，快快快看，那個Alpha來挖牆腳了！我就說他對主角Omega有意思吧！”

竹钰辭坐在他懷裡激動得手舞足蹈，自封狗血劇的福爾摩斯，與秦越柏之間本就太近的距離一減再減。

秦越柏由他動手動腳，也不管他此舉折磨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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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更早以前，竹钰辭高三最後一次模考後，被室友傳染了水痘，不得已遵醫囑居家休息。

秦越柏決定回家陪他，守在防護良好的病床邊遠程辦公。

那是兩人第一次長期親密相處，卻出乎意料十分和諧。竹钰辭是個很乖的小病患，堵嗓子眼的苦藥說咽就咽，出痘處癢得要命也從不亂撓。蒼白小臉枕在透氣涼席上，桃花眼水光楚楚，叫人愛憐之情油然而生。

這個年紀的青春期少年，大多叛逆不聽話。秦越柏看慣了同齡朋友被兒子女兒氣得發瘋，再看自家小崽，深感孩子乖巧是天大的福氣，自己運氣真不錯。

直到他發現竹钰辭半夜不睡覺，偷偷起來開燈夜讀。

“……醫生都說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你現在學習，不但知識進不了腦子，還會拖垮身體。”他甚至有點疑惑：“咱們家又不是家道中落，非得你考上名牌大學才能光宗耀祖，你急什麼？”

竹钰辭嗫嚅幾句，他沒聽清，湊上前詢問：“你說什麼？”

“你離遠一點呀，我怕傳染給你。”小Omega甕聲甕氣道。

他依言退開一步，見竹钰辭掩住口唇，隻留一雙清澈無辜的桃花眼露在外邊，很真誠地說：

“秦叔叔，我看圈子裡的叔叔伯伯都好重視子侄學業。那個李家小哥高考考進全州前五百，過去三年了，李家伯伯還在拿這個吹牛！”

前些天他參加藝考，就有人憑空猜測他的文化課成績肯定不大行，進而懷疑到他的智商，再進而暗暗嘲諷秦越柏的眼光。

“我想考個特别特别好的成績，比别人都好！好讓所有人知道，秦叔叔你挑中的人不比他們誰的兒子差……”

少年一片赤忱，或許因為在病中卸下了防備，除了平日常見的懂事、早熟，此刻他眼底還有一絲不服輸的孩子氣。

他就是受不了秦越柏低别人一頭，無論是什麼方面；哪怕是茶餘飯後的閑談，他也要秦越柏永遠占據上風，無可指摘。

秦越柏一顆心就算是鐵打的，在他小狗般灼灼的注視下也得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