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暗戀秦越柏的證據,俨然已經變成懸在他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盡管秦越柏的愛人大概進不了平京别墅的大門,但萬一呢?
萬一她和她兒子進了這個家,發現了這些證據,從而發現他的心思,認清他真的是一個貪得無厭、觊觎秦越柏的無恥Omega,他該怎麼辦?
他接受不了這個。
他會瘋的。
火盆内部發出噼啪的爆裂聲,無數紙頁被火舌舔舐,飛速蜷縮、焦黑,仿佛他喜歡秦越柏的事實也終于化作一抹灰,竹钰辭這才覺得安心了些。
燒到最後,還剩一張合照,是兩人環遊世界時照的。兩人穿着當地服裝,竹钰辭抱住秦越柏的手腕,被他抓住指尖,直視鏡頭,亮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明媚又得意。
竹钰辭遲遲沒有把照片扔進火盆,抱着相框呆坐了很久。
鏡頭裡,秦越柏看他的目光那麼溫柔,讓當地打印照片的人都誤會了,以為兩人是一對,在相框上題了行花體詩做贈禮。
那人題詩很短,隻有短短的四個字,卻讓整張照片都蒙上了一層淡粉色的櫻花濾鏡——【愛是注視】。
去他//媽//的愛是注視。
那個外國佬懂什麼?那根本不是愛,他看走眼了,大錯特錯!
竹钰辭心裡忽然很氣,揚手就想把照片扔進火盆裡,要脫手的一刹那又遲疑了,就這樣僵在空中。
“這是你的錯,幹什麼遷怒别人?”他對着火焰發出一聲嗤笑。秦越柏還不知道他遷怒的是誰,下一句他就知道了:“秦越柏不喜歡你,又不是他的錯,你生他什麼氣?你有什麼資格生氣?”
秦越柏猝然擡頭,心痛和憐惜幾乎在周身化為實質,焦躁地鑿開一個氣口。
“小辭,我怎麼會不喜歡你?”他急切地大聲叫道,打心底裡不想承認這個江秘書編排出來的人是自己:
“秦越柏怎麼會不喜歡你,他不喜歡你,要去喜歡誰?小辭,寶寶,你不要信江秘書說的瞎話——”
火焰猛烈跳動了一下。
竹钰辭一無所覺,仍在嚴厲督促自己:就是現在,把這鬼東西燒了,有些事就是趁着沖動才好做。
這是你的罪證,不趁早銷毀,難道還要等着它作為呈堂證供?
迷途知返,知錯就改,菩薩應是能寬恕你的。
他咬住下唇,險些要咬出血來,終于下定決心,往火盆裡一抛。
就在這時,火盆裡正旺盛的火苗突然滅了。
他打開打火機,卻怎麼都點不燃照片;但這次他沒往怪力亂神的地方想,而是走進科學,判斷是相框燃點太高所緻,于是把照片紙拆下,單獨點燃。
果不其然,最後這張照片也成功化為灰燼。
相框比較難燒,竹钰辭索性就先不管了,确認火盆裡火焰熄滅後,他扶着牆壁站起身,在晨星的照耀下開始洗漱。
秦越柏看着他搖搖欲墜的纖薄背影,自己卻無力去扶,心頭猛然湧上一股戾氣:這麼多回憶,無法再造的心意,都被毀了……小辭何曾這麼傷心過?
一切的一切,都怪江秘那句讒言!
這一夜,江秘書噩夢連連,耳邊滿是前老闆字句模糊、卻暴怒分明的質問厲吼。
然而與此同時,剛剛睡着的竹钰辭卻也不大好過。
在高醫生的調理下,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噩夢,因而在做夢時沒有絲毫防備,想醒也醒不過來。
夢中他和秦越柏在一起,秦越柏是一棵根深枝茂的樹,他是一竿挺拔的竹。
他做竹子時也很清秀,和秦越柏長在一處,亦是天造地設一對佳植。植物的生活很簡單,成天就是吸吸甘露、吮吮陽光,懶散而愉快。
日子一天天過去,這片土地上仿佛隻有他和秦越柏兩個生物。
直到江秘書忽然從地裡鑽出來,提醒竹钰辭:你離秦越柏遠一點啦,别想當他老婆。
竹钰辭有點不甘心,問他為什麼,江秘書很自然地說:“你看,秦總懷裡有隻小鳥,那才是他的老婆啊!”
猶如五雷轟頂,竹钰辭扭着竹節去看,果然秦越柏的樹枝間藏了一隻鳥窩!
夢裡的竹钰辭是個厚臉皮,都這樣了,他還是不死心,一心從竹子變成鳥,好讓秦越柏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努力變啊變,最後卻沒能變成鳥,而是變成了一根藤蔓,不由自主地纏住秦越柏的枝幹,越纏越緊,樹葉因此一片片地枯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