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番發言引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竹钰辭飛速退出帖子,注銷了賬号。
關閉手機屏幕後,他目光慢慢移向一邊的床頭櫃。
秦越柏預感到他要做什麼,心中發冷:“小辭,不要——”
“江秘書!”竹钰辭下定決心,揚聲叫人進來,指着床頭櫃底下那層說道:“這裡面有顆天珠,是秦越柏留下的,你拿去給那個Omega。”
江秘書有些不明所以:“哪個Omega——哦,對,秦總的愛人——等下,為什麼要給她?”
“沒有為什麼,這就是屬于她的東西。你盡快拿給她,叫她戴在身上。這東西可以保人平安的。”
竹钰辭不想多解釋,見他拿了天珠便揮手讓人出去。
房門關上,他向後靠進寬大的雲層軟枕,這枕頭還是他和秦越柏一起挑的。當時簡介明晃晃标着情侶款,他忽悠秦越柏說這是親子款,秦越柏便由着他買了。
可見謊話終究是謊話,騙人騙己多了,是會有報應的。
今天發生的種種已經足夠丢臉,竹钰辭本不想再哭,但他一閉眼,淚珠還是順着長睫覆蓋的眼尾流了出來。
秦越柏快要瘋了:那顆珠子本就是竹钰辭的東西!什麼時候屬于别人過?江秘書憑什麼拿走——他又把竹钰辭惹哭了!
這廢物秘書的讒言簡直遺毒無窮!
秦越柏後知後覺感到有些懊悔。
——如今這個局面,他是不是也有一份責任?
如果他能早一點看清自己的心、早一點探究和竹钰辭關系的另一種可能,早一點表白,竹钰辭也不會這麼輕易被人誤導,認為他另有所愛。
他太遲鈍,太拘泥矜持而言不由衷,到死的那一刻都沒開竅,竹钰辭當然會對他們的關系沒什麼信心。
從愛人的角度,他虧欠了竹钰辭太多。
可惜他已經沒機會補償了。
“小辭……”他無奈地飄到竹钰辭床頭,眸中戾氣與悔恨纏繞,晦暗不明:“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求你。”
如果愛他讓竹钰辭這樣痛苦,他甯願竹钰辭不要愛他。
另一邊,江秘書拿着天珠,當然不會交給那個不相幹的Omega演員。
放在自家裡也不合适,他怕被雷劈。
聽說這東西能保人平安,他想了想,直接去了療養院,把天珠放在了秦越柏的枕頭邊。
其實他是不信什麼寶物庇佑的,此舉也就圖個象征性意義,甫一放下就走。
然而,就在他轉身離開後不久,天珠卻發出輕微的一道碎響,本來瑩潤無缺的表面,悄然裂開一條細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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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就這麼無疾而終,竹钰辭不想過多哀悼,有意讓無窮無盡的工作排滿日程表。
但再緊的發條也有松懈的時候,在無可避免的閑暇時間裡,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幹,竹钰辭決定開始拟遺囑。
他翻出秦越柏的遺囑,照着格式寫下草稿。
從秦越柏處繼承的财産,他分文不要,盡數歸還給其愛人,包括但不限于一切不動産、藏品及未公開的設計手稿。
秦越柏看着他冷靜地敲出這些字眼,心裡明白,他這是在劃清界限。
他的小辭,之前還想與他合葬一墳的小辭,鐵了心要一點一點剝開與他的關系。
沒有什麼欲說還休的暧昧,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愛慕,竹钰辭用法律文字清楚表明,他與秦越柏之間僅僅是養育與報恩的關系。
僅此而已。
竹钰辭這是在為那位杜撰出來的“愛人”着想,秦越柏心痛地意識到,為了這個愛人,小辭可以對他自己殘忍到這個地步。
也可以對他們的關系一刀兩斷。
秦越柏一直都知道,竹钰辭有時會迸發出一種小動物般生猛的決絕——尤其是面對一段不健康、傷身傷心的感情時,哪怕前期沉沒成本再多,在某個恍然大悟的時刻,他也會快刀斬亂麻,以自斷一尾的方式自救。
就像六年前,竹潭驟然去世,竹钰辭笑與哭都像蒙着一層陰冷的輕紗,險些罹患抑郁。
可一旦知道竹潭是抛下他故意赴死,他隻用了寥寥幾天就認清了現實,之後按部就班打理竹家财産、重新振作,言談間提起竹潭,也是神色淡淡,仿佛那個把父親當成全世界依賴的年幼Omega從來不是他。
這種自我療愈的方法,雖然痛苦,卻能保命。
如今把親生父親換成秦越柏,他隻會做得更好。
他勇敢頑強的小夜莺,世間再激烈的疾風暴雨,也不能打折那雙漂亮的翅膀。
秦越柏既有些欣慰,同時心底卻忍不住漫出更多的恐慌。
——竹钰辭不再愛他,以後必然會跟别的Alpha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