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若是陸嘉浠來找她,能躲則躲,實在躲不開就沒辦法了。
“他自然不願意放棄尋你,隻是希望就算尋到,也不要再與他相認,最好就當是從不相識。”
好決絕的話語,商瑾清不禁打了個寒戰,默默記下了陸宜瑗的話語,重重的應答道:“好!”
反正不管怎樣,是一定要留在延國圖謀複仇的,至于不相關的陸嘉浠,也不願意去招惹。
陸嘉浠現如今是喪家之犬一般的人物,肯定到處東躲西藏的,萬一陸嘉浠将她束縛在身邊,很多事情都無法做了,而她剛好也要留在傅榮的身邊,看他和袁氏争鬥。
仔細回憶起最後和傅榮争執那一日,他提到了一個關鍵的事項,書信和輿圖,此去一定要查明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
那封陷害她的書信,究竟是發自于何人之手,查明真相之後一定要給那人一個教訓。
傅琮的琴聲好像離她越來越遠了,那種令人安心的感覺漸漸消弭不見。
再看去的時候,陸宜瑗的身影如洛水驚鴻,再後來所有聲音都不再能夠聽得,漸漸的所有景象徹底消失不見。
四周開始天旋地轉起來,地面崩裂開來,她好像在不斷的下墜,去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商瑾清再一次睜開眼睛,有光線傳來,慢慢的去看四周的環境,是一個陳舊的監牢,監牢之中有人在說話,入目是粗陋的屋頂,陳腐橫梁,鼻尖嗅到的是四周腐臭的味道。
四周景象已經大不一般了,有種恍若隔世之感,一切都是陌生的,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會如此污濁。
“又是監牢啊。”商瑾清試着活動了一下身軀,發現軀體沉重的厲害。
試着僵硬的伸手,撫摸到了身下墊着的茅草和破席,形體是如此瘦弱,一雙手蒼白透明的幾近病态,其上光滑纖長潔白,是從小養尊處優得來的結果。
少年時在雲夢山的時候,她經常和蔺珩一起上山采藥,幹一些粗活。
直到她離開雲夢山之前,都一直在習武,這雙手沒有那一層厚繭,這分明不是她的身體。
她的身上赫然穿着夢中陸宜瑗所穿的那件祁國衣袍,灰藍色簡樸衣裝,腳上穿着一雙尋常布履。
真的應征了剛剛夢中陸宜瑗之言,得到了陸宜瑗的軀體,她又活過來了。
那麼真正的陸宜瑗又去了何地,死了麼?她從前的軀體又在哪裡?傅榮已經将她安葬了嗎?
傅榮會這麼好心麼,商瑾清是不信的,隻要不把她挫骨揚灰,一切都是好說的。
置身于一間不大的囚室,四周關押了不少人。
不遠處有幾位妙齡的女郎,正在瑟縮哭泣着,她們的姿容甚是美麗,但無一例外衣着不整。
隐隐的應證了陸宜瑗所說的被延國人折磨至死的說法。
她的頭好像枕在别人的膝上,商瑾清擡眼與那人四目相對,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明媚如春水的眼眸。
那是一極為秀雅好看的眼眸,肌膚是如此瑩潤。
綠衣女郎正在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眼中倒映出了她病體支離的形容綠衣女郎似乎一直在守候着她。
見到商瑾清醒來,女郎轉悲為喜道:“阿苡你終于醒了,守了整夜還以為你不會醒來了。”
綠衣女郎好像在照顧陸宜瑗,她是陸宜瑗的什麼人呢?
“你叫,什麼名字?”
綠衣女郎好像被商瑾清這個問題問住了,微微啟口作疑惑狀。
她的衣着與旁人一樣不整,她的鬓發之間,發絲有些髒亂,應該是連日未曾梳洗的緣故。
“我叫柳兒,阿苡忘記了麼?”
商瑾清于是知道了她的名字是柳兒,而她口中的阿苡又是什麼緣故呢,難道陸宜瑗改名換姓了,柳兒不知道麼。
她雖然衣着不整,面容極為柔和秀美,鬓發如墨,讓人觀之可親,雖然身處于髒亂之中,可是并沒有哭泣,維持着守護照料陸宜瑗的姿态,是個堅強的女郎。
她們自祁國被俘虜而來的,一路上想必風餐露宿許多時日,能夠如此相互扶持,大抵關系親近吧。
商瑾清擔心她看出什麼破綻來,蜷縮起身子,捂住頭說道:“頭好疼,我在哪裡。”
那女郎見阿苡能夠清醒過來,神情起先已經變得喜悅,聽得此言又轉喜為憂,“阿苡究竟怎麼了,這些事情也都忘記了麼,這該如何是好。”
阿苡不會失憶了吧,柳徽音一時惶然。
“你難道忘記了,自公主府被俘虜之後,你我自祁國一路扶持而來,都是延國那幫蠢奴害你如此,我們隻能任人宰割。”
“阿苡?這是我的名字麼,我究竟是誰。”她難道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陸宜瑗”。
難道剛剛陸宜瑗騙了她?
商瑾清怔怔看着四周,問道:“這裡是延國?”
那時候服下了傅榮的酒,失去了意識,傅榮對着她歇斯底裡的大喊大叫,她滿身是血無力回天。
那些場景不似虛假,就好像還在眼前,現在看來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般,還是說她此刻身處之地就是夢境。
在女郎的攙扶之下,商瑾清紮掙着起了身,柳兒待她很好,照顧的無微不至,商瑾清心裡有溫暖的感覺,對柳兒也生出了一些喜歡來。
看見身旁坐着許多如她們一般的女郎,無一例外都面如死灰,眼下有濃重的陰霾,雙眸渙散無神。
看來她們正面臨生死存亡之境,才會有這種晦暗的容色。
陸宜瑗正是在這種連日的折磨之下,支撐不住殒命的。
既然以别的身份重新活過來了,就要為了自己而活,活好每一日。
就算她再一次活生生的站在昔日仇人的面前,他們也不一定能認出來,這難道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柳兒看着商瑾清,眸光閃爍,“你我一起曆經生死,可是阿苡竟然将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還真是造化弄人。”
商瑾清看見柳兒盯着她的神情實在是怪異,擔心她是在懷疑她失憶的真實性。
商瑾清佯裝害怕,瑟縮着依偎在柳兒的懷裡,“你是柳兒麼,我渾身難受的厲害,忘記了那些事情,對不起。”
柳兒将商瑾清抱在懷裡,拍着商瑾清的脊背,耐心安慰道:“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你我隻需要好好撐着,直到延國人将我們放出去那一日就好了。”
柳兒的聲音溫柔的如同雲絮一般,似真似幻,商瑾清不禁沉浸其中。
“你我皆是王姬身邊的奴婢,不必害怕,我會陪在你的身邊,直到你将那些事情全部想起來。”柳兒寬慰道。
剛才阿苡高燒不退昏死過去,柳兒還在害怕阿苡不再醒來,幸好阿苡扛過來了。
隻是阿苡再次醒來之後,眸色中好像透露出一股目空一切的冷冽,吓了她一跳。
阿苡是柔弱不堪的,常常因為害怕躲避到她的身後,怎麼會有那種神情,就好像看見了另外一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