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苒給司機說了地址,是在20多公裡以外的一片海邊。幸好裡面是周六,一點都不堵車,20公裡的距離就不算太遠。
她不确定陸司羽會不會在那裡,可她能想到的地方隻有那裡了。
她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司機比她還先發現,“有人給你打了電話,你先接一下吧?”
“喂。”喬苒終于接了電話。
“我給你發了好多消息,你都沒有回我。”吳珊珊急沖沖的說着,“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隻是沒注意看手機。”喬苒解釋着。
“是嗎?你好像聲音啞了,你快看群,那個牆他置頂了道歉,我有聽三中的人說是皮下被抓了,被抓的那個人,我們都還認識,果然是我們初中同學,之前陸司羽給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他……”
吳珊珊興沖沖說了一大堆,電話那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小心翼翼開口,“你怎麼都不講話,你怎麼了。”
“我沒事……”喬苒開口哽了一下,“明天學校見吧。”她挂斷了電話連再見都沒說。
喬苒從來都不會是主動挂斷電話的那個人,吳珊珊還不習慣,喃喃自語,“她到底怎麼了……”
半個小時後,車停下,司機打開車門,往遠方黑漆漆的海灘看去,路燈很亮,但是大海太過于深沉可以吞沒掉幾乎所有的燈光。
雨已經停了,海浪聲很吵,風聲也很大,司機背過身去,他撥通了電話,“陸總,我們已經到地方了,正要去找……你等一下。”後面這句話是對着已經走在沿海行人道的喬苒說的。
“陸總,我們先去找人,有消息我再給您打電話。”
司機急急忙忙跟上去,陸燃那邊卻在挂斷電話前說,“如果喬苒有找到他,你讓他們先單獨談談,你不要跟太近。”
挂了電話,陸燃歎氣,他離開了學校,讓吳老師也先回家,說有了消息之後會報平安的。
喬苒踩着退潮過的潮濕沙灘,稍微不注意就陷入了被蟹或者是被海水沖刷出來的柔軟沙洞。
20年前,有一隻藍鲸在這裡擱淺,明明十米之外就是大海,明明隻要漲潮,藍鲸就可以回到海洋,回到生存的世界。但在潮水漲上來之前它因為承受不住自身重量在陸地上帶來的壓迫而死亡。
明明是地球上現存最強大的生物,離開了生存的世界去到異世界,自身的優勢倒轉為劣勢,甚至成了殺死自己的兇器。
哪怕死去的那一刻,海水又慢慢上漲,包裹住了它的身體,但再也沒有辦法讓它的身體重新獲得浮力,去抵抗地心引力的壓迫。
它絕望的死去,死在了海邊。
人不是海洋生物,但人好像比海洋生物厲害一點,人可以依靠着外置設備,或者是哪怕隻有肺部儲存的空氣,潛入海洋世界,待上一段時間,再上浮離開。
這樣看起來,比起擁有龐大的身體,堅硬的骨骼的藍鲸,人類似乎才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生物。
是這樣嗎?
喬苒停下腳步,手機照明燈光随着她手臂的下垂無序的晃動着。
“你還在為了它難過嗎?”
就像你也會為了我難過,對嗎?
坐在礁石上的身影沒有動,甚至沒有轉頭看向她。
說不上是害怕,還是慌張,後悔,亦或是生氣和慶幸,哪種情緒在此刻占據了上風。
喬苒低下頭打開了書包,她一般裝東西都會疊放整齊,但是她剛剛在寝室裡裝東西的時候,隻想着要帶上些什麼東西,完全沒有管方不方便取用,翻了半天,她終于拿出了那件被壓在了雨傘,充電寶下面的,她已經洗掉曬幹,還沒有還給陸司羽的校服外套。
“你先把濕外套換掉。”
陸司羽沒接,喬苒就也學着他的動作,把外套扔在了他的頭頂,罩住了他。
“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和你好好說話,你換好衣服,五分鐘後,我們再談。”
“如果五分鐘以後,你再也不想和我說話了,我會自己離開的。”
她說五分鐘就是五分鐘,掐了點兒倒計時。她還在奇怪,回頭看,陸家的司機在不遠處站着正在打電話,大概是在告知陸司羽的叔叔,已經找到了人了吧。
也是,五分鐘後,就算她離開也沒有關系。
陸司羽還是換上了外套。
“這裡沒有藍鲸,你來做什麼。”陸司羽語氣平靜的叙述着事實。
20年前的那隻藍鲸,是這片海域出現過的最後一隻藍鲸。
從它擱淺之後,海洋生物學家們就驚奇的發現,藍鲸從此銷聲匿迹,再也沒有出現過。
喬苒歎氣,“你一定要裝作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是嗎?”
“你說了,我們以後不要交流,不要做朋友,你也已經和我說再見了。”
“所以你不會是來見我的,不是嗎?”
陸司羽終于轉過頭看着她,他的左眼眉骨處的淤青仍然很顯眼。
但是,喬苒還是看見了他微紅的眼眶,他總是這樣。
“那是我……”這些她自己親口說的話,她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
喬苒頭一次後悔話說太早,以至于現在收不回來。
“是,這些話是我說的,說過了就是說過了,我沒有辦法再收回了。”
“那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着。”
就該在她撐傘的那一刻拒絕的。
反正到最後都要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