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找老闆？”男人一聽樂了，直接把萬晴手裡的證件拿過來，“那真巧了，我就是這家網吧的老闆。”

他把煙叼進嘴裡，靠着網吧和路燈的光，眯着眼鑽研萬晴的證件，不時地看看她。

見萬晴懷疑的表情，指指告示上的手機号，叼着煙含糊地說，“不信，你可以打打電話，我手機就響了。”

萬晴拿出自己的手機，卻沒撥打告示上的電話。

老闆一手把煙扔到地面上，用腳碾滅煙頭，把煙頭精準扔進不遠處地垃圾桶内，念着證件上的文字，“萬……晴。苗族？”

“你這才剛成年啊，”老闆對着證件上的出生日期搖頭，動作卻在看見住址時一頓。

他又瞥了一眼萬晴，開口問着，“你是雲南的？也聽不出來有那邊的口音啊。今天倒是6月10号了，你是剛剛高考完，跑到北京來打工的？”

萬晴回答着老闆的詢問，“我是雲南的，但不是高考完的學生。我現在已經不上學了。”

視線下垂，目光落在老闆的鞋尖，她用自己看到的身份詳解，編造着謊話，“我怎麼沒出過大山——大家都說外面好，北京好……”

“我就想來看看北京是怎麼樣的。”

“聽說外面都說普通話，我還特地找村外人練的普通話……”

“但是，現在到了北京，我才發現我準備的錢似乎不太夠。所以，我想邊掙點錢，邊慢慢在北京轉轉……”

心中咽下一口歎息與欺騙他人的愧疚，她警告自己——因為任務，自己還會面臨許多——需要謊言支撐起的場面。

“呃，這樣啊，你家裡……算了，”老闆撓了撓頭，似乎感受到了眼前小孩的窘迫，不再多問，隻道，“你會算數嗎？”

“會的，”萬晴眼睛一亮，明白這是有戲的意思，連忙對着老闆點頭。

“呃，我們雖然包吃包住，但隻招夜班。晚上九點半到第二天六點半，你能堅持嗎？”

“能的，我可以，”萬晴回答着。

“那，那行吧，”老闆歎了口氣，推開玻璃門，進到網吧内，示意萬晴跟進來，“你今天先試試，正好能跟今天上夜班的小舒，一起管次前台。”

“你跟他學學，”老闆走到前台，一個二十出頭的男生從前台站起身來。

老闆轉過身對萬晴說，“要是沒大問題的話，你就能直接正式上崗了。”

他又對着小舒囑托了幾句，把身份證還給萬晴，示意她可以進前台，開始熟悉工作了。

萬晴攥緊手機和證件，噼啪的鍵盤聲喧鬧得響着，她輕巧地溜進前台，坐進小舒推過來的靠背椅上。

老闆見萬晴走進前台，點點頭，身影消失在上樓的階梯處。

小舒給萬晴簡單介紹着夜班收銀的工作，一一告訴她前台的工作操作流程與注意事項。

他囑托完工作内容後，一見有顧客下機和上機，就趁着機會，指導着萬晴實際操作着。

小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見一時不會有人來，滿意地對萬晴點點頭，“你學得還挺快的啊。”

或是，有了點的師徒情誼，也可能是猛地閑下來，小舒跟萬晴講起别的她需要注意的地方，“夜班工作時間，你知道吧？”

萬晴點點頭，道，“晚上九點半到第二天六點半。”

“那你知道具體是那幾天上嗎？”小舒見萬晴搖搖頭，解釋道，“網吧找的這次夜班招聘，主要是替我。這也是為什麼老闆讓你跟我學。”

“你就上每周的單數日，周一、周三、周五、還有周天。剩下的幾天夜班，是另一個男生負責的，”小舒喝了一口桌子上開口的飲料，給萬晴講解着。

“我是附近大學的學生，過兩天得開始準備期末考試，考完就要回家過暑假。所以，網吧得找人來替我的班，”小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解釋着。

“包吃，是指每天都有餐飲補貼，一個月大概四百左右，偶爾，老闆會帶點吃分給值班的網管，”他指指身後的飲料櫃和泡面櫃，“後面的飲料和泡面，網管都能随便吃。隻要别太過，老闆都不管的。”

萬晴點點頭。

“要是有人點飲料、泡面和煙，能讓他們自己拿的，讓他們自己拿。網管送過去，要加一塊錢的服務費。”

“泡面沒要求是泡好的，讓他們自己去開水區泡。至于，要是有人點泡好的泡面，也要收一塊服務費，送過去，就是兩塊。能理解吧？”

萬晴再次認真地點點頭。

小舒看看萬晴還算出色的樣貌，年紀也不大，行為舉止也有種涉世不深的單純，轉頭問道，“你多大啊？”

“呃，十八，”話題蓦然間轉移，令萬晴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了嗎？”

“靠，十八？”小舒不可置信的表情，轉為凝重，“你不會是剛剛高考完，出來打工吧？”

“老闆不幹人事啊，”他小聲嘟囔着，在萬晴疑惑的眼神下，輕咳兩聲，嚴肅地跟萬晴強調着，“你要知道，網吧這種地方，大部分還都是男的來。這些人呢，有好有壞。”

他一副長輩做派，指指樓上，“要是有人在前台騷擾你，或者找事，你就别出前台，直接打老闆電話，給老闆說。”

“别看他跟個死宅一樣，但對這種事，完全是零容忍，找老闆絕對沒問題。”

“要是有人直接闖前台，或者你送東西時，找你事——他要是拉住你，你使勁踹他一腳，一邊喊，一邊盡量往樓上跑；要是沒拉你，你就直接往樓上跑，也得喊。”

“樓上是咱們員工宿舍，咱老闆也在樓上，大家會下來搞找事的人，”小舒低聲給萬晴囑咐着，“咱網吧的人，對這方面還挺團結的。”

“員工宿舍？”萬晴擡頭望向樓上，問道。

“對，員工宿舍，”小舒說着，“明天老闆應該會帶你去的，或者問問明天下來接班的季姐，她也會帶你去。”

“我一般都在學校住宿，應該有一間空着的、收拾好的房間，你是可以直接住的，”他摸摸下巴，說道。

小舒掰着手指，給萬晴總結，“你的底薪是月結的，現在是6月10号，周一。你等到這個月末，應該能領一半多的工資。福利是說老闆偶爾給大家發吃的、或者一些小禮物。網吧收益好的時候，老闆還會發錢。”

“包吃住，剛剛說過了……洗澡也在樓上，想出去到大澡堂洗，也行。出門右拐的右手邊，不遠處有一家幹洗浴的。”

“提成就是服務費，服務費誰幹就是誰的。但是，網吧内東西本身的錢，還是要放進收銀機裡的。”

他聽萬晴表示了解，對她感歎，“這工作，薪資真的很一般，但總體，還算比較清閑的。”

“确實，”萬晴點點頭，聊了半天，也幾乎沒什麼人找網管，或是上下機。

網吧雖然熱火朝天的，但目前這個點，似乎很多人都做好了通宵準備。

小舒打開那台非主機的電腦，告訴萬晴，“工作的時候，無聊下來，想玩電腦，就可以玩這台。”

電腦上暫停着一部電影，他猶豫一下，開口問萬晴，“前段時間新出的《鋼鐵俠3》，我才看了幾分鐘，你要一起看嗎？”

“看，謝謝，”收好手機與證件的萬晴眼睛一亮，點着腦袋，回複道。

她移着椅子，湊到小舒給她讓出的空間處，和他一起盯着電腦，重溫着這部在自己世界也看過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