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晴微閃的黑眸中，卻隻有理性與堅定，她說道，“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要找的人是你，也不是你，”她說着，這句話莫名讓一旁的王盟緊繃起來，下意識地擡腳要擋在吳邪身前。

吳邪站起身來，對着王盟伸出一隻手，示意王盟不需要動作，他向萬晴清晰地詢問着，“你是想和我合作？”

她的含義在吳邪眼中已經非常清晰了，随即，萬晴說道，“我隻是想成為你計劃的某個推手。”

她話語一跳，“相比和父親下過墓的我，母親沒有參與過，任何有關于你們的事情。”

“但他們仍會因為父親的選擇，對母親下手。”她說着，屋内的三個人都十分清楚——這個“他們”代指的是什麼。

“不管是出于想要讓他們付出代價，還是為了我自己某天也被找上門來，失去選擇，我都希望成為打擊他們的一份力量。”

吳邪呵呵笑着，眼裡卻沒有笑意，頗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壓力感，道，“小朋友，你真的知道的很多啊。我現在倒是真的好奇起來，你到底擁有什麼樣的信息渠道了。”

萬晴回以一個轉瞬即逝的假笑，她回頭瞅了一眼——吳邪開始講話前，就被王盟關上的門——視線掃過房間裡的另外兩個男人，有些冰冷地開口道，“如果你是擔心自己計劃的保密程度的話，我認為，你還是不必就此懷疑，自己身邊出現了個信息篩子。”

“我的信息渠道，是無法被常人複刻的，”她抱着胸，無所謂地說道，“至于和我擁有一樣信息渠道的家夥，他們才懶得摻和你們與汪家的事情。”

萬晴記起論壇上，遊客和員工對于這段時間内的劇情的避之不及——内心好笑，明面上卻冷呵一聲，嘴角隐約牽起一絲涼涼的笑意。

她聳聳肩，表情似乎很厭煩，道，“摻和這些事情對我們沒什麼好處，隻能給我們帶來扯不清的因因果果，不安地害怕着任何可能牽動的蝴蝶效應。”

吳邪眼皮一跳，眼前女孩在說這話時，莫名地冰冷，像一個抽離于世間的旁觀者。

“我們要對我們摻和這些事情，導緻的不良改變做出代價。”

公司的罰款，角色命運改變的重負……

萬晴合上眼，心頭泛上一絲無力感和疲憊，為她的表情添上一筆憂愁，不知是為預知的苦難而悲憫，還是為要承擔的後果而傷痛，她含糊地說着，“這也是為什麼我隻希望做一個推手。”

她睜開眼，擡眼跟比萬晴高很多的吳邪對視着，口中卻是方才準備好的謊話，“我不想承擔過多的後果，哪怕我已經承擔了失去所有至親的後果。”

“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也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她說着，向着沒人的一邊偏過頭去，“你會成功的，我也什麼都不會改變。”

“我所想做的隻是參與擊潰他們的行動，而這件事，我知道，隻有你能做。”

她回頭看着吳邪，眼中的情緒濃厚得吳邪分不真切——不像是一個剛成年的女孩有着的濃厚情緒，也不像是在這次談話至今，一直給吳邪留下淡然印象的萬晴，曾有的複雜“情緒。

萬晴的話輕飄飄地，似是遠處傳來的呢喃，“你會成功的，吳邪，隻有你能成功。”

屋内沉寂得落針可聞，萬晴見吳邪的眼神審視而詭異，主動掏出手機，打破這種沉寂，歪着頭詢問道，“加個聯系方式？如果你不來聯系我，我就得自己找機會當這個‘推手’了。”

她笑眯眯地說着，“比起我這個不安定因素，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出現在你的計劃内——把我招安，本來就是你們這次來的目的，不是嗎？”

吳邪欲言又止，頭疼地揉着額頭，王盟适時地遞上一張名片，眼神仍懷疑地盯着萬晴。

“關根，聯系方式：XXX-XXXX-XXXX。”

名片簡潔地寫着這些信息，萬晴的臉皺成一個包子，她莫名地明白了吳邪的用意，咂咂嘴，道，“行吧，你要用這個身份，所以我得先用這個身份聯系你，是吧。”

吳邪視線瞥到牆角旁零零散散的一兩個蟲子屍體——其餘的都在萬晴背包裡，收起這些練習用具時，她特地剩了幾天，免得在房間聯系，還得來回在背包裡拿。

吳邪想起在萬晴沒來之際，從網吧老闆描述中的“控制蟲子”，“氣溫驟降”，還是問道，“苗族的巫蠱術嗎？為什麼萬叔不會？他也是苗族……”

萬晴莫名其妙地瞅着吳邪，有些二丈摸不着頭腦，她心裡跟系統嘀咕，“關人家苗族的巫蠱術什麼事啊？這話題轉的這麼快嗎？古潼京也沒巫蠱的事情吧？”

吳邪還以為萬晴那種“莫名其妙”是源于——“有天賦的能會，沒天賦的肯定不能會”的“理所當然”。

他轉移話題，道，“你打過一次電話之後，隻要你不換手機号，我下回就直接聯系你打來的電話号碼。”

萬晴點點頭，按着手機的通話數字鍵，直接給名片上的電話打過去，也沒等接通，撥出去電話的幾秒後，主動被她挂掉了。

她做完這些，莫名乖巧地回複着，“我會注意陌生号碼來電的。”

吳邪比較着萬晴“招安（遞名片）前”和“招安後”的兩幅面孔，内心感歎，女人果然是多變的——不管是那個階段的女人都是。

被不少有着一面之緣的女人壓着騙和欺負過的吳邪，點點頭，留下一句，“你的工作什麼的，需要交代的事情處理完，給這個号碼再打個電話，我會給你通知的。”

他大步溜出門外，隻剩王盟和萬晴大眼瞪小眼，萬晴慢吞吞地開口，“你怎麼不去追你老闆，還在我休息的地方待着……”

話音未落，王盟遲一步地走出了屋子，留下萬晴面對滿屋的煙味，和馬上要值的夜班。

她砸砸舌，面無表情地關上門，跪坐在床上猛打着枕頭，無聲地在腦海中跟系統喊叫着，“吳邪诶！！那可是吳邪诶！！麻麻啊，我見到真人了！我還被吳邪‘招安’了！”

“想出招安這個詞的我，真是個小機靈鬼，既抱到大腿，又保住了身份證明内透露的格調，”她内心洋洋得意地跟K509道。

“你說得對，任務穩了，咱們沒準在黎簇第一次去古潼京，就能在那裡的某個地方埋伏着，比如跟後面和黎簇見面的黑爺一樣。”

“要是咱能去，沒準能影響蘇萬也摻和不了……”

“哦，”系統冷漠地回道，雖然它在心中落下一塊大石頭，卻仍潑這冷水，“别高興得太早，沒穩住，又出了差錯。”

萬晴樂呵呵地笑着，眼睛眯成兩條短縫，她抱着枕頭，回複道，“我懂我懂。”

再往後，萬晴又打起精神頭，練習了一會兒亡靈魔法，到點跟眼下青黑的同事接了夜班，一整個人靈魂耗盡地坐在電腦前，機械地玩着連連看。

于是，出現了開頭那幕，她雖然在心中複盤着今天發生的一切——但今天經曆的事情實在過于繁多，情緒也大起大落着好幾次。

萬晴很難在上夜班的時候，保持住自己的精力與活力……

等她熬到早上下班，腳步虛浮的萬晴拖着疲憊的身體踏上樓梯，跟正巧碰見從房門内探出頭的老闆晃着腦袋，算是打過招呼。

縮進自己通了一晚上風的房間，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如一具幹屍般平靜地，用夢境為這一天畫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