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北京四合院内,熱風撫動葡萄藤架上的綠藤,庭院中心的空地上,戴墨鏡的青年側過身,閃避掉匕首的冷鋒,随即又擡手,鉗住身前迅速改變刺出走勢的手腕。
他的手像是鋼筋水泥般,固住萬晴的腕部,她咬下牙,身體後傾,随時準備後退,握着匕首的手,靈活地用手指給刀尖翻了個向,頂着劃傷自己手腕的風險,下推向抓着自己的手。
萬晴手腕一緊,腕部的拉力把她拉向黑瞎子,那力又一折,上折的力,讓刀尖無法向下去劃破任何人的皮膚,黑瞎子手一轉,轉着把萬晴整個人提起,狠狠甩了出去。
身體被提起的瞬間,她呼吸一窒,迅速把手裡的短刀收回背包空間,滞空的間隙,雙手下意識地護住腦袋。
她身體側着擦過地面,裸露的下半邊皮膚火辣辣地疼,額頭似乎劃過點植物細藤的涼,萬晴餘光掃上去,隻見層層纏繞的葡萄藤,篩下些稀碎的陽光。
好家夥——
她被黑瞎子從庭院正中間,一下子扔到葡萄架下面了。
腦海閃過這個想法,萬晴一骨碌地從地上爬起來,生怕黑瞎子過來,給躺在地上的自己一腳。
她警惕地擡頭,試探着望向還在原地站着的黑瞎子,嘴角暈着一塊青紫。
從嘴角傷痕的發展程度來看,這傷明顯受得有一段時間了,加之衣服上狼狽又均勻的土痕,俨然一副被揍過好幾輪的模樣。
萬晴這幾天的時間,簡單又疲憊,她上午要自己練習基礎,一般是跑步或紮馬步這一類的,下午就是搞實戰,邊挨揍,邊跟着黑瞎子複盤,學着實戰技巧和打架思維。
黑瞎子擺擺手,似乎是在讓她過去,萬晴立馬跑過去,不敢有一點耽擱,即使她現在渾身都疼……
對于她的學習态度,黑瞎子可以說是非常重視的,所以,萬晴一點也不敢怠慢。
她前天躺在地上,也不是真不能動彈了,身體犯了一會兒懶,黑爺就踹了她一腳,笑着罵她不長記性。
因為這段時間的實戰,黑瞎子都在跟她強調——隻要打她的敵人還在場,哪怕被打得站不起來,暫時失去行動力,那也得時刻警惕着。
就算是爬着,就算再狼狽,也要找機會逃跑,或是反抗。
“要你命的人,可不管你累不累。你被打倒,一反應過來,就該重新站起來。”
“不然,你就得一輩子躺在地上,直接去見閻王爺了。”
那輪實戰,黑瞎子見萬晴爬起來,沒有複盤,而是繼續讓她進行實戰,但明顯下手更狠了,專挑萬晴疼的地方和傷過的部位打。
萬晴心中小人土下座,淚流滿面地表示,已老實,不敢偷懶了,求輕捶。
總體來說,一腿能踢折人腰的黑瞎子,在打架和實戰上肯定收着手呢,雖說他确實非常地狠心和無情——萬晴身上挨的拳頭,可都是貨真價實的。
但,萬晴這段時間的成長,也是非常迅速的,不再總是躲着拳頭,能在某個空隙抓住時機,去反擊一下。
隻是她的反擊,往往也跟方才那樣,直接被黑爺的武力再度鎮壓。
要萬晴來說,她跟黑瞎子打,最好能中遠程攻擊,因為在近戰中,一旦她沒反擊成功,被黑爺抓住胳膊或踢出去的腿。
她必須迅速掙脫束縛,并拉遠距離,不然,被逮住的萬晴,隻能被按着打。
這可全是——她這段時間血與淚的教訓。
“這次勉勉強強吧——”黑瞎子一手搭在腰上,掃了一眼萬晴胳膊和手,她擦破皮的位置滲出了點血迹,他有點啞然,話也就一頓。
黑瞎子道,“剛剛你反應還可以,至少,你打的時候,一直在動腦子思考,也能迅速做出腦子裡的反應。”
萬晴點着頭,心道,我跟您實力差這麼多,要是還不動着點腦子,那不是純挨打嗎?
黑瞎子這話确實是在誇她,但萬晴知道,他馬上就要說“但是”了。
“但是,”看吧,萬晴無辜地盯着黑瞎子,心虛地等着接下來的批評。
黑瞎子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打得不重,但不代表不疼,她幽怨地捂着腦袋,聽黑瞎子繼續道,“你這腦袋拍着也沒問題啊,人也知道疼。怎麼就,隻想出來個那麼馊的主意。”
黑瞎子笑罵道,“你特麼要是手不想要了,也别跟我學了,直接讓我給你掰了。就你那種攻擊法子,還沒把敵人怎麼着呢,先自己把自己動脈給割了。”
萬晴仍護着頭,表情驚恐地後退一步,直搖頭,小聲嘀咕道,“不是有概率劃不着我自己嘛……”
黑瞎子又上去給了她一巴掌,這次拍到她後背上,力氣大了些,氣笑道,“你還有力氣,在這跟我頂嘴呢,要是我真是要你命的人,你一反刀尖,我直接用另一隻手壓着刀,把你手腕割了,最多也就手劃個口子,你肯定是被割開動脈了。”
“你現在能跟我頂嘴,等真遇到這種事,别說找人頂嘴,找人哭慘,别人也隻說你活該。”
萬晴微愣,預想了一下黑瞎子說的場景,确實,當時情況緊急,她沒想到這茬。
因為,在她心裡,萬晴下意識地覺得黑瞎子不會那麼做,不會害自己,即使他不避讓地松開手,也不會用刀來害自己。
但她本應該——把黑瞎子當成要自己命的人來對待的。
而且,黑瞎子的話,說的是另一個更緻命的問題,一個緻命的、錯誤的攻擊思維。
萬晴明白自己的問題在哪兒了,心虛地低下頭認錯,“師傅,對不起。”
黑瞎子呵了一聲,沒說話,萬晴繼續道,“我不該輕易用那麼不要命的打法,雖然是打算着讓自己受點傷,來達到傷害敵人,扭轉局面的想法。”
她思索着道,“但實際上,這種做法不一定達到我的目的,反而,一定會輸了氣勢,提醒着敵人,我已經落入了下風,甚至,遞給敵人,去傷害自己的更好武器。”
“因為,當我預設以一換一時,我已經算放棄自己的一部分了,也算是放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