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從背包裡掏出幾包東西,正拆着其中一份,看着萬晴一臉痛苦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喲,你們認識啊?”
萬晴慫慫地解釋道,“在見到解當家之前,有幸遇見過。”
她明白,這個時候想挽回和黎簇之間的信任危機,就得輕微地模糊一下吳邪的存在感。
那麼,強調解雨臣的存在,或許會更好些。
但,坐在一旁的黎簇,冷哼一聲,一副“我看你們演,但我不會再信,你們不是跟吳邪一夥這類說辭了”的冷漠表情。
萬晴隻好硬着頭皮,讪笑着繼續道,“黑爺,那就是一點小意外。但是,後來這位小朋友,遇到了一點問題,是我把他送進醫院的。”
墨鏡下的眼睛似乎深深看了萬晴兩眼,黑瞎子笑道,“原來是這樣啊,咱們兩個都跟了他們一路,你怎麼現在才說呢?”
黎簇狐疑地看看過度小心翼翼的萬晴,和明顯興師問罪的黑瞎子,黑瞎子又道,“算了,反正,他就是個拖油瓶,跟委托的内容關系不大。”
萬晴哈哈兩聲,明顯不敢接話,黑瞎子對黎簇道,“這人确實是我同夥。那個讓我保護吳老闆的人,不止找了我一個保镖,也把她派來了。”
黑瞎子擺擺空着的手,道,“我不管你們認不認識,那都跟我沒關系。但是,咱們三個的處境,現在非常尴尬。”
他舉着另一隻手中剛剛拆開的盒飯,遞給黎簇,道,“這是我在四川找的盒飯廠家做出來的,保質期十年。雖然有點幹了,但在沙漠裡,就别計較那麼多了。”
黑瞎子見黎簇拿着飯盒猶豫,聳聳肩,道,“你先吃,等你吃飽了,咱們三個再詳細談談當下的處境。”
黎簇咬着牙,擡頭看看自己身側的兩人,要是換以前,他聽到什麼食物保質期十年,他甯願餓死也不吃。
更别提,還有兩個不知好壞的陌生人在身邊,這食物也是他們給的,不知道有沒有下毒。
但是如今,黎簇是真餓了,就算有毒,那也能填飽肚子的食物。
而這兩人現在要是想害他,其實非常簡單,根本不需要在食物裡下毒,用那麼效率低的做法。
黎簇沒猶豫多久,果斷地選擇了吃盒飯,聞着冷飯的青椒味兒,他幾乎有些熱淚盈眶。
萬晴沉默地原地蹲下,看着黎簇裝蘑菇,黑瞎子歎口氣,等着黎簇三下五除二吃完盒飯,來到他身邊,對萬晴招招手,示意她也過來,勾着黎簇的脖子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處境?”
黎簇看了看兩人,回答道,“我很難說清楚,但顯然不太安全。”
他俨然一副不會配合行動的樣子,黑瞎子搖頭說道,“非也!我可不是在說你安不安全的問題。你的安全與我們兩個的處境,沒有實際的關系,但是你的存在,讓我們兩個很尴尬。”
黎簇盯着,焉焉地半蹲在他另一邊的萬晴,忽然想起蘇萬來。
黎簇醒後的第二天——也是他明明出了院,卻因為吳邪挑了他背後的線,又入院的第二天的傍晚,蘇萬來探望過他。
蘇萬那個家夥,從自己病床旁幹枯的向日葵上,扣下一把瓜子,塞給他,自己邊嗑着,邊說,“這是幫你打急救和報警的人,帶給你的。她給你帶的水果,早被我們倆解決完了。”
“她跟我提過一嘴,等你醒了,向日葵的花肯定枯了,但瓜子還能嗑着吃。你嘗嘗?”
當時,黎簇面對着淡然的蘇萬,差點沒把瓜子扔他身上,心想,老子都傷成這樣了,你還這麼淡定,還有心思吃水果、嗑瓜子!
水果都不給病号剩,你丫是來探病的嗎?
但蘇萬又道,“你猜那人是誰?你絕對想不到,真是太巧了。”
“她是你出事前兩天,咱倆翻牆,你不小心撞到的那個姐姐,”蘇萬的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她年紀不大,跟咱差不了幾個月,但是人特别神神叨叨。”
當時的蘇萬,給黎簇的感覺特别怪,大概是他的表情平時很少見,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蘇萬道,“那個姐姐叫萬晴,是她去學校的時候告訴我,你住院的事情的。”
“咱們班人都不知道你住院的事情,你也别太怪他們,學校裡現在傳的消息是,你得了肺部疾病,有傳染性。這還是老師跟别人這麼說的。所以,沒人敢看你,我也不敢給别人說,自己來看過你。”
“那個姐姐,似乎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事,所以,她給我透露了你的真實病情,說怕你心裡難受,還是要有個熟人來看看你……”
蘇萬頓了一會兒,道,“我覺得,這些不像是她計劃好了,所以她才知道的。她更像是知道了這些,才湊過來摻和的,所以,我說她神神叨叨的。”
當時,蘇萬又和黎簇聊了些别的,聊了聊學校的事情,但是,不管黎簇再怎麼問他口中的“萬晴”,蘇萬卻怎麼也不肯說了。
所以,當黎簇再次看到萬晴的時候,第一個念頭是,蘇萬,你不靠譜啊,她絕對跟吳邪是一夥的,她就是計劃好的。
可再看看,黑瞎子這幅隻在意“保護吳邪”委托的态度,再看看,萬晴對黑瞎子的避讓與小心翼翼,她小心地都看着有些慫了。
黎簇忽然冒出來另一個念頭來,他表面上順着黑瞎子的話說道,“你們的處境,怎麼個尴尬法?”
心中卻猜測着,這兩人明顯不是一條心的,如果萬晴真是吳邪的手下,她反而沒必要刻意地提前接觸黎簇,那樣太過顯眼了。
萬晴現在又被吳邪拉出來,豈不是故意告訴黎簇,我确實就是一早盯上你了——好吧,以吳邪他們這群人的思維來說,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就是作為一種威脅的手段,來警告黎簇。
但如果這是警告……
黑瞎子表示自己要确認吳邪死活的話,流進黎簇耳中,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腦子裡卻還在分析萬晴的立場,如果這真是吳邪的警告,他們不用刻意說,自己是受人之托,一直和他強調這一點,直接表示自己是吳邪的手下,對自己的警告效果會更好。
那意味着,吳邪早盯上了他,也知道他的一切,盯上了他身邊的人,黎簇心想。
但黑瞎子和萬晴沒有……
或許,蘇萬的話是對的,黎簇又想起自己的小夥伴起來。
如果,萬晴确實如蘇萬所說,是知道一切,而摻和吳邪的計劃,特地接了保護吳邪的委托——這個猜測,似乎更合理,也符合她現在的表現和蘇萬的描述,黎簇心想。
那她是為了什麼而到了這裡呢?
但從蘇萬口中,萬晴為了讓他不那麼難受,而向蘇萬透露消息這一點,她應該不會害自己……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蘇萬沒有被策反的情況下,黎簇聽見黑瞎子說,“我肯定要帶着她一起,去确認吳邪有沒有絲毫希望生還,但這個過程肯定很危險。如果我死了,她也逃不掉,你就可以帶着我的背包和幹糧自己出去。”
黎簇順着道,“那很好。”
他忽然覺得不對,黑瞎子剛剛說了這委托對他多重要,是為了還他欠的一個人情,但萬晴為什麼也得去,也逃不掉,她也是被強迫的?
黎簇打斷黑瞎子自己心理不平衡的話,道,“等等,她為什麼也一定得去找吳邪?”
黑瞎子挑眉道,“因為她也接了這個委托,作為同夥,她不想去,也得跟我去。”
黎簇明悟,立刻對萬晴道,“你要是不想跟他送死,咱倆一起反了他,搶了他東西逃出去……”
黑瞎子用力按了下黎簇的頭,笑道,“我可還在這兒呢,殺人越貨的密謀,怎麼還有人,會當着受害人的面談的。”
黑瞎子又看向萬晴,似笑非笑道,“你不想去?”
萬晴猛搖頭,黑瞎子又道,“你看,她沒那個跟你幹壞事的膽子。”
黎簇擡眼,恨鐵不成鋼地望向搖頭的萬晴,頗有些怒其不争。
萬晴心想,鴨梨啊,你找我跟你反黑爺,那可真是找錯人了。
她坦誠地對黎簇小聲道,“我打不過他,你也打不過,咱倆沒機會的……”
話音未落,黑瞎子又一手把萬晴的頭猛摁下去,笑罵道,“我他麼,你還真跟他認真分析原因啊。”
黑瞎子揉着額頭,顯然有些頭疼,氣笑道,“行,萬晴,我好好跟你聊聊。你和這小子不一樣,你還有選擇,我先問你,你去不去找吳邪?”
萬晴立馬道,“去,我肯定去,不然我來沙漠幹什麼啊……”
黑瞎子抱着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萬晴讪笑兩聲,小聲道,“我錯了,是我不對。”
她在黎簇不可置信和深受背叛的表情中,拍了拍他的肩,歪歪頭,認真道,“我也是接了保護吳邪的委托來的,雖然我和黑爺的理由不太一樣,我沒欠别人很大一個人情,但是,我也得去找他。”
萬晴垂下眼,耷拉的眼皮讓她的表情有些落寞,她主動跟黎簇透露道,“吳邪跟我家裡人有關,他跟我父親關系挺深的。因為父親的緣故,我必須要保證他的安危,所以,我接了這個委托。”
她擡眼與黎簇對視,擠出一點笑,聳肩道,“我家裡現在就剩我一個了。即使我去找吳邪,遇到危險,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所以,我打算去找找他,看看他是不是還有希望活着,好在給父親上墳時,能給他個交代。”
或許是萬晴,她根據自己的人設發揮得太好,車廂的氣氛一下子沉默下來。
她眨眨眼,偏過頭去,摸摸鼻子,道,“好吧,說得有點多了。但我的意思是,不管黑爺拉不拉着我,我都得去親眼看看吳邪的生死。”
萬晴見黎簇的臉色莫名地很難看,安慰他道,“雖然我必須找吳邪,但你還是沒必要跟着的,你肯定能從沙漠出去……”
黑瞎子笑了兩聲,打斷道,“這倒也不一定。”
黑瞎子拍了拍黎簇的肩膀,搖頭道,“那是她的想法,又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