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婢剛剛服侍王樂知換上一身淺綠色繡着長壽紋的裡衣,又從裡邊櫃子裡翻出罩衣。這是年前孟氏特意派人拿集市上購買的兔毛趕制出的罩衣。王樂知順着女婢的手,穿好衣服。透過這個年代不太清晰的銅鏡,她上下左右打量自己,覺得沒什麼問題就要出門,去拜見姑母王氏和姑父賈良。
“女郎,等等。”熟悉的嗓音一下子穿透王樂知的木質居室牆壁傳了進來。
女婢緊接着出聲解釋,“這聲音好像是公孫大娘。應該是女郎的姑母吩咐她找女郎幹什麼吧!”
公孫大娘一邊一隻腳跨進門檻,一邊說,“女郎,少君一會兒要帶女郎和郎君去太平觀祈福,想要期盼女郎和郎君接下來一年順順利利,平平安安。”說完,公孫大娘接着把手邊的一身披風給王樂知披上。少君是對王氏的稱呼。
王樂知心道,為了學習我每天念黃庭經還不夠?又要去那破太平觀祈福,不會到時又要喂我喝符水吧。
又看了一眼披風,王樂知繼續嘀咕“我已經穿得這麼多了,還要再加件披風!我隻是看起來柔弱罷了。”
‘’女郎在說什麼?”,公孫大娘問道。
“沒什麼。”王樂知心不在焉地達到。
公孫大娘繼續絮叨,“家主在尚書台得知太平觀的手段很高明,所以讓少君帶你們也去見識見識。據說京中的達官顯貴都去,太仆的夫人也經常去,她還是那的忠實信徒。”家主指的是賈良。
王樂知跟着姑母王氏來到太平觀。這太平觀不同于想象的那樣,不是像四合院樣由幾進屋舍圍成。整個太平觀沒有多少屋舍,映入眼簾的是巨大漢白玉築就的高台,約莫四五十平。一位白發長須的道長立于高台上,冷風吹過,道長的單薄法服被吹卷了一角,道長人自帶浩然正氣,聲音洪亮地對他的信衆宣講着什麼。這場面,把台下的群衆都唬住了,王樂知也直接看楞住了。
那白胡子老道正在組織義捐,這不前些日子連續的大雪把上京西面的長樂坊的百姓屋舍都壓塌了。但是權貴響應者寥寥無幾,不過零星幾個販夫走卒之類的。
在義捐後面的,白胡子老道為了博人眼球,緩解義捐的低迷氛圍,拿出了他的絕活,那就是在衆人面前算卦占蔔。
老道随機指了一個穿粗糙短打的額頭上滿是皺紋的黝黑中年,讓他先來。這個人急切的詢問,“上師,俺想問的是明年的收成怎麼樣?”。老道了解到中年人的問題,扔出三枚銅錢,卦象顯示的是“一正兩反”。衆人都圍在那,好奇地看着盯着那三枚銅錢,你一句我一句議論。有人搶先,“我看明年收成肯定顆粒無收,這都兩個反面了,寓意不好。”聽到這人的話,提問的中年人臉色一下子變了。恰巧這時,有另一人想要與前一人作對一樣,“一正一反相抵消,再來一反,額——”這人突然停住,引起衆人不耐煩的催促。“張虎,别賣關子,快說!”人群中急性子的。“别急别急!再來一反就說明是反面的。上一年的收成一般,明年與它相反,鐵定是豐收。”衆人又一陣叫好。
也有腦筋轉的快的,快步奔向白胡子老道,“上師,這卦象什麼意思?”白胡子老道急忙做了個揖,又一甩浮塵,回答道“無量天尊!人算結果,天算因果”。問話地那人聽了一臉懵,追問“究竟什麼意思?”
老道留下句,“今年的雪把百姓的房子都壓塌了。”就轉身直接從人群中回到高台。
下一位是一個衣着得體的年輕嬌媚女子,她想要詢問的是,她能否有個孩子。老道又做起架勢,“咚!咚!咚!”三枚銅錢落地。卦象顯示是“一反兩正”。
人群再一輪地議論開了,熙熙攘攘的。
老道等聲音漸趨平靜,沉思片刻: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
年輕女子聽到這,一下子笑開了花,急匆匆回家。
白胡子老道算完兩卦,悄無聲息地離開人群。王樂知見此,不顧旁邊女婢的呼喚,急忙跟了上去。人群中依舊熱鬧非凡,隻有少數幾個人敏銳的注意到王樂知的動作,幾個人中的大多數估計思忖王樂知想私下找白胡子老道算卦,但這肯定被拒絕,畢竟那老道的脾氣像牛一樣倔強。
不過他們猜錯了,王樂知找老道的目的不是為了私下算卦。
老道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止住了步子,轉身看見王樂知。他注視着王樂知,“小女郎,你找貧道是有什麼事嗎?”
“道長,卦象真的準的嗎?”王樂知認真地提問道。原本作為一個受十幾年唯物主義教育的王樂知是不相信神鬼之說,認為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但是有了穿越到這個大燕朝的奇遇,和念誦黃庭經的經曆,她長久的信念動搖了。感覺自己好像莊子夢蝶故事中的蝴蝶,在大燕朝翩翩起舞,但不知這個世界是真實的還是虛拟的?甚至她原先經曆的世界真正存在嗎?王樂知表面問的是中年人和年輕女子的卦象的真實與否,暗地裡,詢問“這個世界真的還是假的?自己真的是王樂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