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戚随和顔知曉的物理距離，隻需要戚随稍稍彎動手指，或是顔知曉微微偏過腦袋便可變為零。但是一個裝瞎的和一個以為對方真瞎的，沒一個敢瞎造次，都老老實實如被下了定身術的鹌鹑一樣一動不動。

為了顯得沒有那麼别扭，戚随又心猿意馬地張嘴聊了會天。顔知曉不想讓戚随聽出來自己靠近了幾公分的距離，還特意欲蓋彌彰地把音量放低了一些。

就這樣敵不動我不動隻有嘴動地亂聊了約莫半個小時，終于是在倆人精疲力竭之際，顔知曉的母親推門而入，進門檢查兒子的身體狀态。

這是倆人第一次因為對方的出現而松了口氣，傳來動靜的瞬間，兩人不約而同後撤了一步，全身筋骨放松的同時，戚随險些因為手臂唰得發麻而落淚、顔知曉也差點以為自己的脖子會就此斷掉。

兩個人在無人處龇牙咧嘴地熬過了麻與痛，戚随也總算找到機會，順勢做了個全身舒展：“我先出去透透氣嗷~一會再回來陪你！”

一聽那人要走，顔知曉立刻擡眼看他，但下一秒又看了看一邊擰着眉毛的母親，便垂下眸子：“啊，好……”

說實在的，戚随原本确實是不願意和顔知曉的母親待在同一間病房、呼吸同一片空氣的，也許是天生屬性相克，他對這個女人有種來自骨子裡的恐懼。但臨轉身前他沒忍住看了一眼顔知曉的眼睛，那眼中的失落、不舍、難過、糾結、痛苦……一下子就把戚随的腿給拴住了。

“诶诶诶，不用了，忽然感覺空氣好清新啊！”戚随絲滑地轉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圈，從面朝顔知曉的角度再次變成面朝他的方向，接着又鼓起勇氣看向顔知曉的母親，決定舍己為顔，用自己來替顔知曉分擔來自母親的火力，“阿姨，這幾天你跟叔叔都辛苦了，知曉也……”

沒想到都等不到自己把話說完，顔知曉的母親就硬生生打斷了他，不冷不熱地問道：“你是哪個班的？”

戚随愣了一下，被打斷發言讓他有些不爽，但畢竟是顔知曉的母親，他還是選擇老老實實回答：“八班的，阿姨。”

聽到母親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顔知曉的眉頭就已經擰成了一團，果不其然，在得到了戚随的答案之後，女人的嘴角肉眼可見地揚了揚，目光卻冰冰冷冷的——哪怕戚随這樣傻呵呵的家夥，也能看得出那噴湧而出輕蔑與嘲諷：“八班啊……”

母親的話還沒說完，一旁躺着的顔知曉就撐起身子，憤憤打斷：“媽！！”

學校的分班簡單粗暴，根據入學成績由高到低分為一到八班，顔知曉在尖子生雲集的一班，戚随所在的八班便是成績墊底。

“怎麼了？我說什麼了？！”面對顔知曉的過激反應，母親也被刺激了神經，“你交了‘朋友’，我了解了解有什麼問題？現在連問都不給我問了？？”

“你什麼意思你自己最清楚！”顔知曉半撐着身子，氣喘籲籲地跟他吵了起來，“他眼睛都這樣了，你居然還計較這些東西？！”

戚随原本被他媽惹得有點惱火，結果顔知曉這麼一解圍，他反而心虛得大氣不敢出了——蒼天大地耶稣佛祖啊，顔知曉要是知道自己沒瞎成績還那麼差，不僅是八班，甚至是花錢托關系走得借讀生才進的八班，他會恨自己、會瞧不起自己嗎？？

這倒也是這厚臉皮平生第一次，居然開始對自己的學習成績産生了一絲自卑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