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傷勢不輕,柳折探他鼻息發覺還有氣,急忙又沿着血迹方向奔去。
未到觀山亭,已見兩方人對峙。
江青田與陶萬裡并肩而立,陶萬裡手裡擒着個白衣男子,定睛一看,竟是先前見過的武林盟主白采采。
而他前方,則是一黑衣男子與幾名戴着純白面具的黑衣人,其中兩名黑衣人還用長劍各制着孫子喻和柳歸雲,氣勢森森。
孫子喻見他們一來,表情更是委屈,“掌櫃的,他們怎麼又抓我!”
柳折沒工夫和他打趣,眼神一凜,登時就要飛身過去。
趙豐年怕黑衣人妄動,伸手攔他,站出來朗聲道:“常人言黑白兩道互不相容,今日本王竟能有幸見到武林盟主與魔教教主同一立場,實乃一大幸事。”
白采采聞言,瞥他一眼,冷笑道:“見過王爺,柳掌櫃。”
柳折不搭理他,隻緩步向前,看着對面黑衣男子,冷冷道:“原來你便是白歲。”
白歲沖他一拱手,笑道:“柳掌櫃,别來無恙。”
紀泯眼看着那黑衣人的刀離孫子喻喉頭越來越近,怒道:“白歲,你快放了他們二人,我和你走便是!”
白歲搖搖頭,“你确實是得死的,但逃得也快。若論找出陶安居,還是對面那小子管用。”
說着,他看向陶萬裡,獰笑道:“若你不願,我身後這兩人可就難說了。”
陶萬裡被他的不要臉震驚,“你敢動他們,我便殺了你哥!”
白歲眨眨眼,一攤手道:“随你,隻要有了陶安居,我與他,又有何分别?”
“你說得對。”柳折不知何時已站到陶萬裡身旁,看着白采采,涼涼道,“隻是不知白大俠,作何感想?”
白采采仰頭一笑,鮮血從嘴角流出,“當時答應與他聯手之時,我便知道會有這麼一日。如今我們已有五本秘籍在手,隻要昆侖派再得手,這武林便是我白家的天下!”
說到此處,他更是笑得猖狂,“他說得對,隻要有了陶安居,武林盟主是我抑或是白歲,也沒有區别!”
明明已被人擒住要害,還敢如此嚣張,柳折皺了皺眉,轉而看向陶萬裡,問道:“何晏身上傷口是誰打的?”
陶萬裡怔了怔,答道:“記不清了,他們都有吧。”
“知道了。”柳折點點頭,向後瞥一眼,淡淡道,“趙豐年。”
趙豐年不應聲,隻與他對視一眼,頃刻間,數枚暗器出手,柳折也同時閃身向白歲那邊沖去。
下一瞬,挾持孫子喻和柳歸雲的黑衣人均被暗器擊中手腕,武器登時落地。
有此機會便已足夠,紀泯轉眼間便從黑衣人手裡搶過柳歸雲,又帶着他躍上屋頂。
柳歸雲似是倒也不怎麼害怕,反倒還揮手催促紀泯趕緊回去。
紀泯有些佩服他的心大,随意叮囑幾句後便又向孫子喻方向落去。
他前幾日突然現身救人,還是孔吉相貌,如今卻是紀泯這張臉,看得孫子喻心髒亂跳,分不清究竟是驚恐,還是心動。
孫子喻也被他帶到屋頂坐下,許久仍未回過神。
柳歸雲以為他害怕,輕輕地拍着他肩頭。
拍了半晌,孫子喻忽然轉過頭來,定定地看着柳歸雲。
柳歸雲被他吓一跳,差點沒穩住身形,跌下樓去。
孫子喻伸手扶他,忽然冒出來一句,“歸雲,我好像真的很喜歡紀泯那張臉。”
……
再說回陶萬裡這邊,他方才一見柳歸雲那邊暫得安全,便想對白采采動手,誰知他憤而乍起,陶萬裡一時脫手,竟被他逃之夭夭。
而白歲那邊,幾名黑衣人已然奄奄一息,他自己也被趙豐年的暗器打中眉心,命不久矣。
柳折随手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劍,走到白歲面前。
白歲趴在地上,微微仰頭看他,隻覺他渾身是血,狀似修羅。
他看着看着,竟還低聲笑了起來。須臾,他才力竭似的停下,“周承影,你不入我魔教,當真可惜。”
柳折不理會他,将劍抵在他肩頭,面不改色地刺進去又拔出,淡淡道:“這是你挾持歸雲和子喻。”
再将劍刺在他背上,“這是你背棄兄長,無情無義。”
“最後,”柳折扔下長劍,掏出短刀,抵在他脖頸邊,“這是你砸我客棧,傷我夥計。”
語畢,手起刀落,鮮血從白歲頸間噴薄而出,濺了滿地。
……
他殺人的模樣太過平靜,衆人被他震住,一時間,都噤聲不語。
柳折将短刀随手一扔,便漠然要向客棧方向走去。
剛走兩步,竟被一人攔住。
柳折歎一口氣,看向來人,“趙豐年,怎的又是你?”
趙豐年也如他一般滿身是血,背後傷口早已裂開,洇紅了一片。
他從袖裡摸出一塊髒兮兮的抹布,舉起柳折的手就自顧自地擦了起來,輕聲道:“見你弄髒手,來給你擦擦。”
眼看自己的手越擦越髒,柳折也不收回手,隻擡眸看他一眼,淡淡道:“趙豐年,扶我回去。”
趙豐年自是應下,卻不像以往那樣攙着,而是牽起他的手,笑道:“掌櫃的,這樣方便些。”
兩人的手上皆有血迹,方才趙豐年擦了半天,此時一牽,又是一手黏膩。
柳折低頭看一眼,“曉得了,回去。”
*
此次陣仗太大,趙豐年思慮再三,最終喊來了鐘九崖擺平。
鐘九崖辦事十分利落,不到一個時辰,空地上的屍體皆已不見蹤影。
而客棧衆人給大夫一一看過,又沐浴更衣完之後,已是月上樹梢,萬籁俱寂。
魔教那群人毫不留情,這次,連圓桌都沒給他們剩下,一群人隻能将各自的闆凳搬到院裡,圍坐一圈。
何晏身負重傷無法動彈,晚飯是江青田做的,焦的焦黑的黑,分辨不出原本模樣。幸而燭火不亮,倒也勉強可以下咽。
隻是原本一群人熱熱鬧鬧的晚飯,如今吃得眼觀鼻鼻觀心,落針可聞,柳折心裡極不是滋味。
想着,他緩緩放下碗筷,輕咳一聲。
頃刻間,所有人都向他看來,眼中情緒各不相同。
柳折來回看了他們半晌,緩緩低頭,開口道:“今日之事,是我吓着你們了。”
孫子喻聞言一撇嘴,嘟囔道:“誰怕了,隻是事發突然,我們都沒準備。”
柳折彎了彎眉眼,對他道:“子喻,我明日啟程,稍後便将抽屜鑰匙和房契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