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攤人來人往,魚龍混雜,為免引起注意,二人早已随手扔掉披風,弄了些泥塵在臉上,此時便與趕路的行腳商無異。
趙豐年随手要了兩碗茶,便與柳折坐到角落一張空桌旁。
甫一落座,柳折便開始掂量他的錢袋,“這一趟路途遙遠,我隻帶了自己的盤纏。”
言下之意,趙豐年得自食其力。
趙豐年抽了抽嘴角,幹笑道:“折兒,你在說笑的吧?”
柳折喝一口茶,冷漠道:“不是。”
趙豐年頓時癟下嘴角,一把搶過他的茶碗,仰頭便幾口喝了個幹淨。
柳折手還懸在半空,片刻後才緩緩放下,滿臉不解, “你在做什麼?”
趙豐年擡手又把自己碗裡的茶水喝了大半,一抹嘴,咬牙道:“喝多些,墊墊肚子。”
柳折被他逗笑,伏在桌上雙肩抖個不停,半天才停下。
趙豐年在一旁托腮看着他,眸色溫柔,嘴卻依然很貧,“你又笑這麼好看,我想親你。”
柳折伸手拿過他的茶碗,就着他剛才的位置喝了一口,随即塞回他手中,淡淡道:“請。”
……
趙豐年扯過他的衣袖,輕聲笑道:“光天化日的,成何體統。”
“是你先口出狂言。”柳折敲了敲他的額頭,扔幾枚銅闆便站起身來,“快走吧,豐年。”
趙豐年被敲一下又喊一聲,整個人快美到雲端裡去,忙不疊地跟上。
可正想再上柳折的馬,又被他用眼神瞪了回去。
趙豐年仰頭看他,不滿道:“豐年也要上馬!”
柳折瞧都不瞧他,徑直騎馬離開。
趙豐年見賣乖不成,隻好也趕緊騎着自己的馬跟上。
二人不走大路,一前一後地再走出去一段,便見草木旺盛,不見人家。
趙豐年片刻閑不住,向柳折搭話,“折兒,你看這像不像當年村裡那山上?”
柳折随意四處看了眼,正想應聲,卻見前方草叢中似有人影閃過,他立時噤聲望去,短刀也已滑落到手裡。
“别别别,柳掌櫃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眼力。”
說話間,一男子從樹上悄然落下,竟是一身黑衣的鐘九崖。
鐘九崖被趙豐年派去追尋白采采下落,他如今在此現身,便隻有兩種可能性。
柳折不動聲色地收回短刀,“白采采如何了?”
鐘九崖神色凝重,猛地跪倒在地,沉聲道:“屬下辦事不利,被白采采逃了。”
柳折呼吸一滞,扯起缰繩就要改道往白山鎮方向而去。
鐘九崖連忙叫住他,“柳掌櫃莫急,先聽我把話說完。”
趙豐年瞪他一眼,喝道:“廢話連篇,趕緊說!”
鐘九崖縮了縮脖子,向他一拱手,“王爺,白采采已被屬下刺瞎一隻眼,加之他身負重傷,應該跑不了多遠,我們會再去尋。”
柳折回頭看他,冷冷道:“客棧呢?”
“都在準備行李,江青田說他們三日後啟程。”說着,鐘九崖頓了頓,頭越來越低,讷讷道,“隻是孫子喻拉着紀泯去了市集,抽屜裡的銀子已經……”
他說話聲音漸低,卻把柳折的火氣燒得更旺,“我的銀子如何了!”
鐘九崖擡頭瞥他一眼,“見底了。”
話音未落,便一個閃身不見,又藏進樹林裡。
“好他個孫子喻。”柳折咬牙道,“我才走半日,他就如此揮霍無度!”
趙豐年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連連安撫道:“錢我有,你莫急,人沒事就好。”
說完,他又看向林中,“定保他們安全,不然你提頭來見。”
某棵樹上傳來回應,“屬下遵命。”
随後,一陣風刮過,頃刻間,又隻剩風聲與蟲鳴。
柳折倒是被氣得仍在眼冒金星,“我念在他們多人,才留多些銀子,這孫子喻怎麼……”
說到一半,竟一臉委屈。
趙豐年别無他法,隻好又躍到他馬背上,将他擁入懷中,輕聲哄着。
如此哄着走着,二人一路上換了幾次馬,足足走了月餘,才到紀泯所說的無名山腳。
出發時仍是早春,沿途一路,現已是春暖花開,世間一片歡欣。
趙豐年站在這山下,仰頭環視這一片巍峨的山峰,疑惑道:“這不是懷州邊界的雁歸山嗎?”哪門子的無名。
他正說着,忽然從山間小道走出一人,來人容貌俊秀,與紀泯有七成相似。他走到兩人跟前,拱手道:“參見王爺,見過柳公子。”
柳折看出來人應為紀泯兄長,隻是連日趕路,加上不久前剛被趙豐年折騰過,又困又累,隻能坐在大石上,微微點頭回應。
來人倒不在意,再拱手道:“在下紀一笑,是來接二位上山的。”
趙豐年彎腰,輕巧地将柳折背到背上,笑道:“還請一笑兄帶路。”
紀一笑點頭應下,回身入山前還感歎一句,“早就聽聞王爺知恩報恩,沒想到柳公子身體不适,王爺也如此悉心照料。實在百聞不如一見,得王爺如此兄弟,夫複何求啊!”
……
趙豐年幹笑道:“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