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瘡百孔的轎車遠離了城區,兩旁田野綿延起伏,隻有路燈投下昏暗的光和遠處村莊亮起的點點燈火。
“明白了,”藥蓠透過後視鏡與我對視,“白貓是山鬼,而山鬼……”
“是我的故人。”我澆了些酒在白貓的傷口上。
刀口很深,一部分酒漿滲了進去,一部分濺到我身上,受到劇痛刺激的白貓周身一顫,緊閉的眼皮掙了掙。
“呲啦——”我撕下衣袖,小心地捧起白貓的肚子,它渾身發燙,傷口稍微變形就可以看見裡頭白花花的腸子,感覺一不注意那腸子便可能擠開傷口流出來。
這樣想着,我不禁汗如雨下,加之手上的傷被汗一蟄,疼地直抖,動作更是艱難無比。
“我來。”忽然,一雙手伸向我。
擡頭一看,竟是下半身蓋着藥蓠的外套,上半身還光着的枭哥!
沾了汗的長劉海粘在他臉上,蓋住雙眉,他目光清冷,呼吸均勻,氣息卻是熱的。
我呆了片刻,立刻将白貓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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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傷到要害,還有救。”枭哥麻利地完成了包紮,把手電筒從嘴裡取出,看向駕駛座,“去找二叔。”
“正在往那兒開。”藥蓠回道,“對了,你跟二叔講過沒有?”
“還沒。”
“你确定以他的性格……不會把小昱趕出去?”
“不會。”
“我發現認識小昱之後你變了,”藥蓠忽然盯住後視鏡,雙眼一眯,面露殺氣,“莫非你也……”
不等他說完,轎車猛地減速,左後方向下一沉,毫無防備的我一頭磕在前面座椅上。藥蓠大驚失色,立刻狂轉方向盤,刺耳的摩擦聲後,車子“轟”地撞向近旁綠化帶,一棵樹當場折斷。
好在車子被攔了下來,沒有直沖出去栽進田野。
藥蓠下車,過來拉開後座車門——
“噗!”他扭頭吐出嘴裡不知道什麼東西,轉對我們道,“車胎爆了,還有兩公裡,徒步麼?”
“等等。”枭哥低頭将外套紮在腰上,然後彎腰下了車。
我抱着白貓,緊随其後。
“哥,你這樣好惹眼,我怕被漂亮大媽攔路劫色。”藥蓠故作驚歎的目光一直從他的胸膛打量到腹肌……就在快要到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時,枭哥忽然轉身:“先去邊上的村子買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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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龍的後腿已經治療、包紮完畢。
“既然要走,就不留你了,去往你自己的目的地吧!”二爺仰望着那個集壓迫感與安全感于一體的巨大身影,露出溫和的笑容。
藏青色奎爾斯納克飛龍昂首立于府邸的屋頂上,振翅回首,盛烈的金瞳中閃過一絲感激。
盡管月亮已被那顆碩大頭顱和頭顱上修長美麗的犄角擋住,但一部分皎潔明朗的光還是透過薄薄翼膜灑下來,照亮二爺的臉。
“再會!”二爺揮了揮手。
飛龍點一點頭,弓身猛一扇翅膀,揚起的飓風中,它升入雲霄,很快不見了蹤影。
看着被氣浪推倒後重新彈起的竹林,二爺徑自低下頭,啞聲沉吟:“那後腿上的潰爛,分明是長期束縛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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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哥穿上仿制的西裝,又買了一個寵物專用包背上山鬼,三人出村後走了将近半個小時,才終于穿過竹林,看見眼前的豪華宅邸。
宅子門口靜悄悄的,這氣氛配合着檐下兩盞燈籠,有點詭異。
“那是什麼?”藥蓠指着一旁大片塌下去的竹林,問。
看見這副慘狀,我更是冷汗直冒,趕忙拉上他,随枭哥進了屋:“進去說呀,外邊怪冷的。”
“嗒,嗒,嗒”我們匆匆穿過走廊,腳步聲顯得格外突兀。
迎面遇上的兩個夥計見到枭哥先是一驚,剛要開口,就被枭哥打斷:“先别告訴二叔。”
“是。”
我們跟着枭哥拐進通往另一側院子的走廊,跑出幾步後,枭哥“嘭”一聲闖進一間屋子,随手開了燈。
這是一間書房,同樣有着博古架和名著詩集,不過還多了兩大列外文書刊和稀奇古怪的實驗器材。
枭哥在桌上鋪開浴巾,把白貓放在上面,打開抽屜,翻出針線和剪刀,用酒精棉球簡單為它們消了毒,然後戴上眼鏡,小心翼翼拆開之前的包紮,先更加仔細地為白貓的傷口消過毒,再一針一線進行縫合。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滾下,凝聚在下巴上,彙成晶瑩一滴,久久不墜。
終于完成縫合和包紮,枭哥長出一口氣,抓起浴巾的一角擦了擦汗,回頭把裝有廢棄棉球和棉線的托盤遞給一直守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出的我和藥蓠:“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