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人偶徹底裂開,中間升騰起一團濃重黑氣,伴随木屋倒塌的聲響和一股刺鼻的腥臭,逐漸落地、聚合、形變……藥蓠見狀,一把抓住我,轉頭就跑!
“是黑眚,”他攥得我手腕生疼,邊跑邊道,“野史說這玩意兒憑一己之力弄死了宋朝兩個皇帝,遇上它,咱能逃就逃,不能的話隻有——”
未等說完,他身子一矮,竟跌下去,我慌忙去扶,可他拽着我不松手,我一個沒撐住,兩人一齊滾下坡。
随即天旋地轉,我勾着頭勉強護住後腦,被石頭硌疼了背,龇牙直哼,終于在一塊較平坦的地面停下,我脫了力,仰面朝天,隻覺脖子酸疼,頭暈目眩。
手電掉落在不遠處,照亮我們。
藥蓠繃直胳膊,雙手撐着我的兩肩,整個人将我完全護住,幾绺發絲垂入我的口中,長發掩映下,他兀自歪過腦袋,張開眉毛,凝視我,微笑。龐大的黑氣越來越近,周圍漸暗,而他的金瞳越來越亮,熾熱的目光中盡是深深的……
不行!
我閉上眼,欺身抓住他的肩,擡膝去頂他的腰,同時帶着凜然的神色湊近他的臉準備反撲時……突然,我的嘴被捂住。
我迷蒙睜眼,就見不知從哪飛來遮天蔽月的無數白色紙人,“噼裡啪啦”密匝匝貼打在黑氣表面!
黑氣被燙出大片金光,開始劇烈掙紮,發出更加嘈雜的倒塌聲,外形如被塞進了人的麻袋,這邊突起一塊兒那裡鼓起一團,滑稽又詭異。
“沙,沙。”腳步聲近,我擡頭,見活動手指操控紙人的正是枭哥!
“那裡危險。”他冷冷掃過我們。
藥蓠飛速起身,拉着我奔向枭哥,一團黑氣随即分解出來,竟化作人高的黑犬,四爪踞地攔住我們,它五官模糊,弓背昂首,全身的輪廓霧氣缭繞——兩串紙人迎上前,它縱身避開,陡然睜開一雙沒有瞳孔和虹膜的金眼,直撲向我!
我閉上眼,想起藥蓠的話,索性縮緊脖子認命。
然而苦等了許久并沒感覺到攻擊……終于睜眼,卻見藥蓠背對我,張開雙臂,上半身已然被蠕動的黑氣裹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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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重歸于寂。
“沙、沙。”馬丁靴踏過土地,枭哥彎腰拾起落下的手電,撣了撣灰。
“賭對了,它們怕我的血。”藥蓠盤腿坐在石頭上,邊包紮掌心邊說。
話音落處,手電光直刺向他,藥蓠慌忙别過臉:“枭,枭哥!”
“給你傀儡獅的部分控制權,不是讓你在剛剛那種時候拒絕我的幫助。”枭哥攥緊手電,緩緩走近。
“沒事啦,”藥蓠擋着眼睛勉強後仰,嘴角卻上揚,“我又不想死,當然有十足的把握才敢!”
“還有,即使知道我要來,也不能再那樣,很危險。”
“什麼?”藥蓠将左眼擠開一條縫。
枭哥看了看一旁手足無措的我,冷着臉沒說話。
“噢噢,”藥蓠反應過來,“我這不是對枭哥你絕對信任嘛!”
這下我似乎明白了,忍不住快步上前,枭哥撤開手電,我腳踩石頭,一把揪住藥蓠的衣領:“原來你早就知道枭哥會來?”
“是啊,我發照片的時候看見他發了消息說馬上過來,”藥蓠睜大一雙無辜的眼,挺身作投降狀,笑中多了幾分得意,“所以看見車子爆炸才沒有太擔心。”
“混蛋!”我憤憤舉起拳頭,可看見他被繃帶纏繞的掌心,最終低下頭歎了口氣,慢慢走到另一邊坐下。
“也罷,那個黑氣這麼可怕,也不知姐姐怎麼樣了。”
“黑眚難不倒她。”枭哥脫口而出,雙眼被斜劉海遮住,看不清神色,“「眚」被根據五行分類,其中生自「水之氣」的「黑眚」最常見,生自「火之氣」的「赤眚」最可怕。”
“「眚」不是指災異麼?”我問,“為什麼會是那樣的怪物?”
“是災異,也是怪物,”藥蓠解釋,“《宋史》中記載,宋神宗駕崩前幾日,人們常在寝殿之上看見‘大如席’的黑氣,哲宗駕崩前也是如此,後來,這黑氣開始在宮中盤踞,四十年後才消失,又過了兩年,靖康之變。當然,它還在之後的其他史料中出現,總是傷人不少,引起大規模恐慌。”
“不過,嘶……”藥蓠吸氣道,“神宗哲宗都攻打過西夏,黑眚又在這裡出現,很難不讓人聯想呐!”
我聽得心裡緊了又緊,好不容易蹦出一句:“那赤眚是什麼?”
“伴随血霧或火光的眚。”枭哥瞟向遠處,“剛才車子爆炸,可能是赤眚作怪。”
“啊!”我的臉一下子白了,“那姐姐的聯絡工具毀壞,是不是也遇到了……”
突然,一陣熟悉的揮翅聲由遠及近,竟是冬青回來了,我忙伸出手,托它降落。
之前聽從枭哥的建議帶上了它,上車前放出去探路,現在,它嘴裡果然叼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