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問塔 > 第66章 第二十六章、草木深

第66章 第二十六章、草木深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那尼姑骨相清秀,看上去更像中原人。她和我們說廟裡隻剩下她一個人,其他人聽見風聲都逃往西域了。夜晚,我們和她一起進城,收集屍體,壘起新墳。

在遠離他人的地方,她凝視我許久,問:“洛是你什麼人?”

“我阿媽。”我微微一驚。

“阿步?”她擡起手,在快碰到我時停下,“她,還好麼?”

我望向大漠中一座座隆起的土包:“和他們一樣了。”

“埋在哪?”

“黑山。”我如實回答,突然間,我好像看清了她的眼神,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你是……羅辭月?”

她垂下眼,咬牙,點頭。

“政變不是成功了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阿媽給你寫的那些信,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又是不解又是悲憤,問着問着,忍不住濕了眼眶,“你不是太後麼!”

“她們走後,嵬名安全就把我囚禁在這裡,逼我落發出家。”辭月轉過身,遙望黑山城的方向,“直到今早城破,我才自由。”

我這才發現,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赫然有一圈長期束縛留下的紅痕!

“……我的确信佛,可我不想眼睜睜看着大夏毀在昏君手裡,洛是對的,相信誰都不如相信我們自己,我學了那麼多東西,她做了那麼多準備,那時就差一點,可惜……”她突然将我拉回廟裡,點亮佛前燈,背對我逐漸平複了心情。

“你們有什麼打算?”她轉身。

“守住豐州。”

“那裡是蒙古人的重要目标。”她寫好一封信遞給我,“進城後,把這個交給太傅西璧氏,他會全力支持你們。”

“支持我們?”

“拯救大夏,統治階級不能指望,就從百姓開始動員,他在百姓中頗有影響力。”辭月說完,抓起一件鬥篷披上,出了廟,跨上門外白馬。

“你去哪兒?”我追上她。

“回家!”她朝我笑,轉身卻奔向黑山城的方向。

我們第二天就啟程離開了這座廟,我再也沒有見到過辭月,她的事,我也從未告訴第二個人。

或許阿明知道,那日我手中的信,來自一個他會懂的人。

---------------------

四個麻魁中,最飒爽的那個紅發如瀑,曼妙挺拔,名叫賀蘭遷萬;最健壯的那個短發淩亂,寬肩窄腰,名叫野利鴻;最活潑的那個紮着雙辮,孩童般矮小,力氣卻奇大,名叫悠悠;最安靜的那個白發蜜膚,看起來柔弱,卻是我們中殺敵最多最快的,綽号狼毒。

幾天後,我們趕到豐州,士兵們進入當地軍營,麻魁們住在驿站,出示信件後,我和阿明當晚應邀來到太傅府邸。

燭光照亮牆上那對我不能再熟悉的戰斧,我仔細辨認眼前髡發長須的男人,忍不住熱淚盈眶:“将軍?”

原來,西璧氏正是原先守黑山城的将軍西璧拏雲——我們的故人。

“阿步,阿明!”西璧拏雲也無比驚喜,但又蹙眉,猶豫道,“黑山城的事我聽說了,不知洛姐……”

“阿媽不在了。”我答得很利索。

西璧拏雲怔了半晌,眼眶漸漸濕潤,抓住我的手:“等天下太平,我們一起回故鄉看她!”

“阿媽一定會欣慰的,幾年沒見,你已經當上了太傅。”

“唉,羅太後還在時封的,皇帝換了以後,我就被支到這裡,”西璧拏雲歎息,“如今大夏的情況,官銜早已不重要。”

“先不說這些了,”我斂神,“蒙古人随後就到,太傅有何對策?”

“我動員了百姓,城破後巷戰到底,絕不投降!”

“我研究過一些中原墨家留下的防守戰術,不如,”阿明忽然開口,“讓我一試?”

因為西璧拏雲的動員,阿明很快做到了墨家的“全民皆兵”,女子都為“麻魁”,由賀蘭遷萬和悠悠統領操練,壯勞力負責加固城牆、建望敵樓等體力活。

到了蒙古人架雲梯攻城的這天,衆人朝下潑灑事先煮沸的糞汁,又往雲梯澆上燃料,守城的火箭鋪天蓋地,雲梯霎時着了火,一撥又一撥士兵撒手墜落,黃沙亂揚,慘叫不斷……見蒙古軍隊又遠遠推來投石機,阿明并不慌張——城頭的弩手由野利鴻統率,使用可連發十箭的連弩,鼓聲起,火箭雨點一般射向投石機,巨石轟轟砸來,漫天羽箭交錯,空中無邊翻湧的黑雲越壓越低,不少堅守崗位的士兵中了箭,有些當場死于巨石,鮮血滲進磚縫,染紅城牆的缺口。

直到投石機燒毀大半,蒙古才退兵,加固後的城牆隻有少部分坍塌。

可是,野利鴻和一些将士中了蒙古人的毒箭,我們想盡辦法,還是……沒能挽救。

我們本想以豐州為據點召集有識之士,可豐州牧看見兩個外來的少年和名存實亡的太傅漸漸比他更受民衆擁戴,堅決将我們趕出了城。

很快,蒙古人又回來攻城,豐州牧不戰而降,不甘心的百姓在西璧拏雲的帶領下進行巷戰,皆殉國——消息是商隊帶來的,聽到時,我們已經進入豐饒地帶。

望着浩瀚無邊的牧草和粉色晚霞,我忽然想起野利鴻最後的話:“我們如此跋涉堅持,可是即使守住大夏,也改變不了草原上弱肉強食的輪回……”

那時聽完,我們都沉默了,壓抑的氛圍久久沒散。後來我們被趕出城,臨别前西璧拏雲寫下一封信,讓我們投奔嵬名令公,說此人手握重兵,一定對我們有利。

----------------------

草原上又添新墳無數,其中,有賀蘭遷萬的,有悠悠的。

克夷門是都城北邊的關隘,關外不遠有一處狹窄的山谷,兩旁山險壁峭,碧峰高聳。聽聞蒙古兵深入,皇帝遣嵬名令公率兵守克夷門,嵬名令公就在此處坡頂紮營,某天,跋涉中饑腸辘辘的我們循着炊煙找到營中,加入了他。

可嵬名令公太過自負,雖借地勢成功伏擊了蒙古人,血洗山谷,卻因為性急,與蒙古兵相持兩月後反中了他們的埋伏,最後還是丢了克夷門。

嵬名令公成了俘虜,我、阿明和狼毒死裡逃生,想進入都城,發現城門口貼滿了我們的通緝令,說我們密謀造反。

微風卷落其中一張畫像,被全副武裝的城門尉馭馬踏過。高大沉重的城門緩緩閉合,肅殺,悲涼,我們實在受不了這種氛圍,終于調轉馬頭……

萬頃草場,殘陽如血,三人在山頂勒馬,俯瞰遠方黑壓壓的蒙古鐵騎向都城進軍。

“野利鴻是對的,我們改變不了草原上的輪回,當人性遇上時勢,衆生是多麼渺小。”我目不轉睛,拼命記住大夏最後的模樣:陽光下波光粼粼的護城河,遼闊巍峨的城牆,風中獵獵作響的羊圖騰旗幟,脊獸守護的宮殿屋頂璀璨壯麗,縱橫的街巷空空蕩蕩,還有熟悉親切的土房子,數不勝數的佛塔和寺廟。

“對抗不了時勢,但可以帶去希望。”狼毒說,“抛卻立場,為弱者行俠,減少殺戮,我們來代表草原上的正義。”

“你的意思是……”我看向他們。

“讓大夏子民的精神,以另一種方式延續吧!”阿明挺直腰闆對我微笑,凄然又帶着希望。

-------------------

“你說會吹笛子的路修篁?哈哈哈哈,朕也很欣賞他,若沒有這個小道,朕恐怕要和那兩個南家思皇帝一樣倒黴啦——不過他現在又雲遊去了!”赤裸上身的蒙古大汗笑着對懷裡的蜜膚舞姬說。

帳中隻餘一盞燭燈,床榻上的兩人仿佛在憑借觸感和呼吸體會對方。

“啊,那道長如此厲害,豈不是連您也不能夠對付他?”舞姬頸環金圈,衣衫半解,縮肩挺胸,細細撫摸鐵木真濃密的胡須,故作發愁地問。

“胡說!”鐵木真握住舞姬的腰,一把将“她”撲進柔軟的獸皮裡,“這小道一半的法力都靠他那骨笛,而骨笛隻怕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舞姬擒住他亂抓的手,不服氣般挑眉,眼光濕漉漉。

鐵木真壓近舞姬耳邊,猛獸般呼氣:“戰死沙場的英靈……”

帳中随後響起幽幽的呻吟,另一方喘息愈急,突然——

“噗!”

一道濃腥的鮮血飙濺在白帳上。

--------------------

陌生帳中,我被兩個蒙面人扔到一位戴頭巾的白胡老人面前,雙手反綁,掙紮着。

“小兄弟,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濫殺無辜,而是為了阻止更多人犧牲。”老人帶着外族口音,走下台階,白色長袍掃過地面,因為背光,直到他彎腰扶起我,我才看清臉。

“既要行俠,不如加入我們,”老人古銅色皮膚,笑起來眼角扯出皺紋,“我們不僅能教你成為真正的刺客,還可以……”

他貼近我,壓低聲:“消滅蒙古人,替你報仇。”

-----------------

……無數的記憶湧入腦海,我被老喇嘛扶起時,臉色已經白得可怕。

“善良的孩子,你有自己的人生,不該被前世的遺憾所累,”老喇嘛不無慈祥,“你若信得過我,可以把匕首留下,我來送英靈們回家,祂們解脫,你也就自由了。”

“何處為家?”

“茫茫大漠,慢慢找吧,權當修行!”

“多謝師父,”我雙手合十,深鞠一躬,“但這件事也是我的心願,我願自己了去!”

“師父放心,小昱不會一個人去的!”藥蓠拍了拍胸脯。

“是。”枭哥看過來。

雲朵移散,陽光從窗洞灑進石窟,照亮中心柱,光明的釋迦摩尼苦修像依然凝望遠方……

慈悲,歡喜。

在這衆生皆苦的人間。

--------------

附一:“天盛十九年??,仁宗迎娶羅氏入夏,送親隊伍綿延十裡,一紫衣麻魁禦馬守護在側。花轎止,紫衣麻魁扶羅氏出,而羅氏持大束野花,皆沿途所采,入宮前匆促抛與麻魁。”

——摘自《西夏書事》卷零

附二:20世紀初,鄰國探險家在西夏黑水城遺址内發現一座特殊的佛塔,佛塔裡存在一具被囚禁了八百餘年的女性遺骸。有關專家研究後發現,她很可能是曾經想要效仿武則天的西夏羅太後。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