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來的?”
“剛到不久,可有人受傷?”
見謝忱問起此事,殷季下意識回頭掃了一眼從馬背上摔下的幾人,而後撇了撇嘴,好似萬般嫌棄:“掉馬而已,連皮都沒擦破,這些個公子哥兒未免也太嬌氣了些。”
殷季本就不太看好這些權貴子弟,經此一遭,更是打心底裡瞧不起莫長瑜等人。
就算是教頭牛,也應該知道在哪兒轉彎了,可那幾個從馬上摔下來的,連最基本的禦馬技巧都沒掌握。
謝忱順着殷季的視線看向莫長瑜幾人,見人無事也就放心了,他是太常,在其位謀其政,注定了有些事他不得不過問。
“殷卯如何?”
“還好,”殷季雖見不慣自家侄兒對那人過于殷勤的态度,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此人确實天賦異禀。
“殷卯雖然長得不男不女的,但是在騎射上的天賦倒是不錯,我隻教了一次,他便掌握了騎術要領。不過體力相比其他人要弱些,渾身上下的肉松松軟軟的,沒一處緊實,爆發力不行。學習射箭之前還是得給他安排些力量訓練,不然,到時怕是連弓都拉不開。”
殷季在一旁絮絮叨叨個不停,謝忱卻好似恍若未聞,隻見他面色微凝,略微遲疑道:“她……她的騎術真是你教的?”
“嗯,”殷季點了點頭,“沒辦法,就他一人不會騎馬,隻能單獨教他。不過,這小子學得還挺快,這不,都能策馬狂奔了。”
“可她……”謝忱欲言又止,深深地看了一眼殷季後,邁步朝人群聚集地走去。
可她,是女子。
殷季,若有朝一日,她女子的身份不小心被暴露在人前,你須得娶了她。
謝忱的眉心微不可察地擰緊又松開,眼底的欣賞與惋惜相互交織,越纏越緊,最終化作一聲輕歎。
殷卯往日裡寫的文章他早已翻閱過多次,此人才學不淺,可堪重用。
偏偏,郯國禁止女子入朝為官,是以朝堂上并未設有女官的職位。
可惜了!
從校場外圍到場内的距離不算太遠,可謝忱一路走去卻用了不少時間,他的步伐邁得極緩,緊皺的眉宇暴露出他此刻内心的糾結。
等他行至司卿面前,圍觀的學子已然散去,而權無心此刻卻有些發怵,生怕謝忱誤會了司卿,忙出聲解釋:“謝太常,表哥沒有傷人。”
謝忱駐足,淡淡嗯了一聲,眸底無波無瀾,好似他對于司卿有沒有傷人并不在意,他定定看着面前的青衫男子,說道:“你,跟我來。”
司卿雖不知謝忱為何要同她單獨談話,但她并不擔心自己會因驚馬一事,而受到過多的責罰。
一來,殷季定已經告知謝忱此事的前因後果。二來,謝忱此人公正嚴明,斷不會冤枉了她。
于是,司卿朝謝忱拱手行禮,低聲應是後,将手中的缰繩遞給權無心,自己則跟着謝忱出了校場,去了學堂。
太學的學堂很大,而此刻屋内就他們兩人,更顯得空曠了些,竟覺得連呼吸都有着淡淡的回響。
謝忱端坐于堂上,神色複雜,眉峰擡起又落下。
良久,他擡指疲憊地捏了捏輕擰的眉心,語氣中稍帶着一絲不忍:“你可知,太學隻收男子?”
聞言,司卿眸光微動,一抹驚詫快速掠過眼底,她抿了抿唇,如實回道:“學生知曉。”
謝忱微微蜷起的指尖一頓,看向她的目光深邃而銳利,好似下一刻便會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違反條例?”
司卿略微擡頭,以仰視的方式看向謝忱,态度卻不卑不亢,毫無懼色:“太常明鑒,女扮男裝進入太學,實非學生本意。”
對于司卿的回答,謝忱并未有任何懷疑,隻是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可是因為世子?”
司卿沒有立即回答,她眉心輕蹙,眸底隐含着一抹複雜的情緒。
她正猶豫着,卻不想,門外卻突兀地響起了少年青澀的嗓音:“謝太常,是我!是我硬拉着表哥來太學的!”
少年急切的聲音在空曠的學堂内回蕩,久久未能消散。
謝忱緩緩擡起眼皮,視線越過司卿,飄向門口,隻見少年的臉龐微微泛紅,許是跑得急了些,正大口大口地靠在門邊喘着粗氣。
見狀,謝忱不自覺皺了皺眉,探究的目光在司卿和權無心兩人之間來回徘徊,半晌後才堪堪收回視線,嗓音冷肅:“進來。”
不料,權無心一進屋便軟了雙膝,‘噗通’一聲跪在謝忱身前,眼尾濕紅,仿若一隻乖巧懂事的幼犬:“謝太常,是我非要帶着表哥來太學的,錯不在她,您要罰便罰我好了。況且表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先生常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我這也是為了報恩。”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