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從被窩裡伸出手,摸着身邊牆壁。
粗糙,斑駁。
回憶就像是,看得見卻無法觸及的美麗幻境。
他從沒覺得每年照本宣科的生日宴會有多令人期待,甚至還會覺得媽媽稱他為“舉世無雙的可愛小珏寶貝”很肉麻,總是不耐煩的要她不要這樣喊。
如今失去了,才會真切地想念着媽媽溫柔的聲音。
甚至會想:如果能再聽聽媽媽的聲音,讓他以生命為代價也沒有遺憾了。
司珏再次沉沉閉上眼,身體酥酥麻麻被滾燙包裹,卻還是覺得很冷。
“醒了?”耳畔傳來低沉的嗓音。
須臾間,這個腹黑男不顧當事人意願強行剝光他的畫面于腦海中一瞬而過。
司珏不想理他,打算繼續裝睡。
事實上,就算不裝睡,沉重的病體也無法支撐他完整地睜開眼。
“把藥喝了。”
蕭阙端着杯子,微微發燙的杯壁輕輕碰了碰司珏潮紅的臉頰。
司珏緊閉的雙眼下,眼球轉了一圈,眼睑下由長睫投出的陰影随着一并震顫。
如果,是說如果,他就這麼病死了,他的角色代碼會不會一并崩潰,這樣他也不用再等一個多月,現在趕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爸媽為他準備的生日宴。
說不定呢。
“不喝……”司珏嘶啞的聲音潰不成調,于逼仄小屋中破碎的彌散開。
蕭阙不由分說,手掌從他後頸穿過,微微掂起他的頭,手指繞到下颌處用力一捏,迫使他張開嘴,傾斜着杯子往裡倒。
司珏緊呡着嘴,腦袋一偏,下巴撞開杯子,濺出大半藥液。
蕭阙收回手,望着他緊緊擠在一起的五官。
“所以你是打算讓我喂你。”蕭阙捏着勺子輕輕攪動着藥液,語氣幾分漫不經心。
“你……沒資格替我做決定。”司珏翕着眼有氣無力道。
全然不知,身邊的男人已經脫下了口罩。
“我現在命令你……馬上離開……否則我……”
喉嚨如刀割,意識也尚且并未全部被追回,司珏說這幾個字都仿佛是将生命轉換成力氣。
可“否則我”之後便沒了下文。
大腦的某片區域徹底消失了,變成了沒有意識的空殼。
“否則你,要怎樣呢。”蕭阙含帶嗤意的聲音突然從耳邊冒出。
司珏的雙手驟然攥緊。
下一刻,蒼白的嘴唇被均勻裹着藥液味道的嘴唇覆蓋,下颌忽而被強有力的手指捏住,迫使他隻能張開嘴巴迎合着微苦的藥液。
一股股侵襲着滾燙的口腔内壁。
“咳咳!”司珏嗆地咳嗽兩聲,猛地睜開眼。
沒等看清,陰翳再次壓下來,下颌兩側被那雙手捏得生疼。
柔軟的唇再次貼上來,微苦的藥液也一并水漫金山。
棕色的藥液順着唇角滑落,劃過優美弧度落入頸間。
司珏拼命往外吐着藥液,他甚至想跳起來以雷霆萬鈞之勢在這不知死活的男人臉上來一巴掌。
但現實卻是,唇舌強硬地渡來藥液,身體也被無法反抗的重量壓住。
他睜着迷迷瞪瞪的雙眼瞪着眼前的男人。
心頭忽的劇烈一跳。
模糊的視線中,那張他猜測過很多次的神秘面容下,是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眸,狹長眼尾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淩厲,黑羽般的長睫半垂着,色深而薄的唇被藥液浸染得更加明豔。
怦怦!怦怦!
這張臉,就算化成灰他也認得。
蕭、硯、南!
但司珏很快否定了這個可怕的想法。
蕭硯南會屈尊降貴以口渡藥?就算是他,他也隻會是趕過來送自己最後一程,嘲笑地說着“去天上好好磨練演技,下輩子争取不做十八線”。
就算司珏病了、傻了,也不會忘記那年的見面會,記者采訪蕭硯南問他有什麼想對司珏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