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冷氣吹散了他皮膚表面的濕紅,強烈光線下,整個人白到近乎發光,有着要逐漸透明化的趨勢。
莊晟低頭看着财經雜志,無論是精緻打理好的頭發還是西裝袖子下露出的一截雪白袖口,亦或是筆直褲管下的黑色薄襪,全部散發出上流社會特有的矜貴沉穩。
他擡了擡眼,動作保持不變,視線從雜志流轉到司珏身上,餘光順着司珏的臉蛋一路下滑,擦過簡單的白襯衫,落在那截細瘦腰身上。
司珏靠着車窗,半翕着眼眸,長睫投映出一片陰影,在瓷白皮膚上分外醒目。
像一株豔麗、喜光、長勢張揚的洛神玫瑰。
莊晟将視線投回雜志上,翻了一頁,語氣淡淡顯得漫不經心:
“前幾天晚上在你家遇見的男人。”
司珏轉過去眼球,睨着他。
莊晟又翻一頁雜志,閱讀的速度屬實太快了點:
“是你男朋友?”
“不是。”司珏想也不想一口否定。
雖然在遊戲中他與蕭阙确實強行捆綁着情侶身份,但他絕對不承認,那是代碼才會有的極簡邏輯思維。
莊晟笑了下,笑容藏得很深。
“上次你說,追求你的人已經排到巴黎,我得排隊取号,我該取幾号呢。”
司珏想把這遊戲策劃拖出來挂在太陽底下暴曬,為什麼他非得和代碼N号發展劇情不可?
“記不清了,三四百萬号吧。”
“啪。”雜志合上的聲音。
莊晟擡起頭,看向司珏的側臉,聲音沉沉:
“讓我插個隊,做一号怎樣。”
“吱吱——”司機一個急刹車,差點追尾半挂大貨車。
司機:莊總so卑微,我家樓下的流浪貓求偶時都沒這麼卑微,是直接上的。
司珏托着臉頰的手指動了動,依然是一副閑散松弛的姿态,道:
“撤回,否則直接拉黑。”
莊晟收回視線,搭在膝間的手指輕輕摩挲着。
被拒絕了。
三十年來第一次嘗到被拒絕的滋味。
莊晟拿過置物盒裡的冰美式,喝了一口。
味道很像。
……
電影宣發會的場地位于晉海市中心藝術館,由星創提供。
即便是工作日,會場外依然人潮擠擠。
除了收到消息趕來應援的粉絲,還有不少記者扛着長.槍短.炮候在門口等一手最新消息。
制片人梁佳運被記者團團圍住,臉上挂着笑,一一為記者解答有關這次電影的問題。
時間差不多,他看了眼手表:
“宣發會馬上開始,各位記者朋友可以随我一并進入會館,我們已經為各位安排好位置。”
尾音落下的瞬間,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夾在中間的一位記者。
穿着橄榄綠色的馬甲,戴着貝雷帽,隻能看得清他唇邊一圈小胡子。
小胡子記者對上梁佳運的目光,心領神會點點頭。
司珏跟着莊晟從會場後門進入主館,可容納一千多人的會館内已經座無虛席,除了記者,還有不少業内人士以及相關行業的學生、粉絲等。
現場異常爆火,不少人都是沖着男主演俞文禮而來。
司珏随着主創團隊一道上台,按照角色排行,他得站在男主演俞文禮身邊。
剛站定腳跟,卻見俞文禮和身邊女主演耳語幾聲,從容自然的與她換了位置。
司珏跟着換了位置,緊緊黏着俞文禮。
俞文禮臉色僵了僵,又和女二耳語兩聲,再次與她換了位置。
司珏:?
他隻好也跟着站過去。
俞文禮一直換,從演員團隊C位換到了攝制組裡面,又從攝制組換到了投資方一組,最後站在莊晟身邊,後槽牙都快咬碎。
但司珏就跟塊雙面膠似的,黏着他就不放。
他甚至已經可以預想到台下不知情的觀衆會怎麼說:
“原來這個才是男主演啊,我還以為是站他旁邊的那位。”
“果然對比出真知,這麼好看不去演男主角可惜了。”
“我以前還覺得俞文禮是神顔,這麼一對比,平平無奇……”
“是啊,你看演員團隊裡,哪個和司珏站一起不是自取其辱。”
俞文禮氣抖冷,又怕莊晟一怒之下換了他,隻得鼓着腮幫子跟隻河豚一樣站在原地生悶氣。
這時,總導演發了話:
“非常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電影《自殺熱線》的宣傳發布會,我是總導演陸可昳,這幾位是我們參與演出的演員。男主演大家應該目知眼見了,當下火熱大勢男,俞文禮老師。”
觀衆的目光穿過一道道人牆,終于在犄角旮旯裡找到了滿臉怨氣的俞文禮。
掌聲如雷,幾乎要将天花闆掀翻。
介紹完男主演,接着就是女一号,女一号情商極高,介紹完自己和台下觀衆完成互動後,話鋒一轉:
“這部《自殺熱線》可謂是衆星雲集,其中也包含我們圈子裡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探出身子,朝着角落看過去,對着司珏招招手:
“司珏老師算得上是新人演員,但我看過他的試鏡片段,被深深觸動到,我相信一回生二回熟,大家今天對司珏老師不熟悉沒關系,他會用自己高超的演技和對演藝事業的熱愛在觀衆眼中混熟,熟到發紅,紅到發紫!”
司珏揚了揚下巴。
這個姐姐說話,他愛聽。
司珏從角落裡鑽出來,昂首闊步走到站台中間。
台下閃光燈不止,被安排在坐席後面的觀衆忍不住站直身子,舉着手機将手臂伸得老長。
“哇……是男二号麼?真的是男孩子麼?他長得好美。”
“不知道演技如何,但如果我是試鏡評委肯定也會選他啦,跟個精雕細琢的玉人兒似的。”
“哈哈完蛋了,俞老師這波壓力上滿了。”
“女主演也要有壓力了。”
接下來輪到其他演員的自我介紹。
司珏閑來無事在觀衆席中環伺着,和他想得一樣,大部分觀衆都沒心思聽演員們說什麼,目光在他一人身上來回流轉。
其中有個唇邊鉑着一圈小胡子的男人看得尤為熱烈。
司珏不好說,這人又是馬甲又是帽子,看似将自己裹得嚴實,實則這種欲蓋彌彰反而更顯眼。
司珏盯着他看了許久,與他無聲地對望着,良久,眉尾一挑,露出一抹溫和禮貌的笑意。
馬甲男垂下頭,帽檐投下的陰影遮着雙眸,在唇角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笑,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