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為什麼靠起來像塊鐵闆，因為紐特不自覺僵硬繃直，像被直挺挺拖進沼澤。

本來又想躲開，可是紐特看起來就像要，不誇張地說，剛剛被陰影淹沒的紐特簡直像要因為不知名的原因破碎。

多蘿西感覺心髒也陷下一塊，沒有第一時間想到掏出糖果敷衍表達善意，而是擔心紐特的身體。他看起來比她還會憋心事，有隐瞞受傷的嫌疑。

“沒事，就是嘴裡有點發苦，能給我顆糖嗎？”紐特想，現在除了他的迷宮夥伴，他的牽挂又多了一個多蘿西。她對在意的事情執拗又堅定，要是他哪天要消失在迷霧裡，她一定會打着手電追上來。

他想被她牽挂，想這份感情不死不休。紐特想自己也不是什麼無私的好人，他渴望自己的愛意可以被百倍、千倍的回饋，期盼多蘿西也會和他有同樣的心情。

有千萬句話到了嘴邊，想要傾吐，但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隻有要顆糖并不突兀。

多蘿西摸到太妃糖，想了想還是往口袋更深的地方尋找那個鐵質糖盒。她在紐特面前晃了晃糖盒，活躍氛圍:“來來來，一糖定生死，我不信最近都那麼倒黴了，還能吃到酸糖。”

“好啊。”紐特舒展眉眼，向多蘿西攤開手掌，等待從糖盒掉下一顆未知的糖果。在心裡許願如果這顆糖果是對他們的預示，會是顆甜味糖果。

糖果蘸着糖粉掉進他的掌心，黑暗中看不出是檸檬黃還是橘子橙。紐特将糖丢進嘴裡，糖粉化開後是橙子的清甜:“橙子味的。”他順勢伸手要和多蘿西擊掌，多蘿西自然樂意。清脆的擊掌聲後，多蘿西又轉頭要給哈莉特搖糖果。

紐特不自覺摩挲手指根，眯着眼笑得歡快，多蘿西又不躲避他了，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多蘿西對他其實沒有那麼排斥？

“來一顆來一顆，信不信我？我和你說我這次一定翻身了！”多蘿西晃着哈莉特手臂，企圖讓她嘗一顆糖果。

“戒賭吧你！”哈莉特反抗，将糖摁進多蘿西嘴裡。

被酸味攻擊的多蘿西表情扭曲，捂着心口栽進哈莉特懷裡:“你不愛我了，你還害我！”

“明明是你要害我，糖是誰搖的？”哈莉特将多蘿西面皮揉圓搓扁。

“心痛啊！心痛！”多蘿西哀嚎着躲避哈莉特無情鐵手。打鬧中多蘿西分神偷瞄一眼紐特，他靠着車門給她倆騰出位置鬧騰，笑到上唇繃成一條直線。

原來紐特上唇這麼薄啊……

“啊啊啊啊！”分神的結果是本來就沒什麼力氣的多蘿西被哈莉特武力壓制，摁着腦袋一通亂揉，非常解壓。

午夜兩點，窗外的夜色濃重得像要滴出墨來，他們離商隊營地已經隻有幾公裡。附近沒有遮蔽物，他們隻能将車停在這裡，借彎月的昏沉月光步行靠近營地。

多蘿西被留下望風和看顧奎妮，她裹緊外套跳下車，頂着水藻球腦袋坐上奎妮所在車的駕駛座。

“如果你需要頭繩和梳子，我這裡有。”奎妮擡高被手铐束縛的手臂，示意多蘿西可以從她口袋裡找需要的物品。

“謝謝。”多蘿西先道謝，兩個人貼得極近，像一個别扭的擁抱。

奎妮的體溫已經開始升高，這不是一個好預兆。她的免疫系統要和閃焰症病毒對抗簡直是杯水車薪，徹底病發隻是時間問題。

救治她的唯一方法是用血清治療，但血清有個極大的弊端是隻能低溫保存，幹将沒有條件在外出任務時還常備血清。而要趕回B區少說也得兩天時間，不知道奎妮還能支撐多久。

多蘿西揿亮車燈，拉過奎妮的手，一手按着脈搏，一邊拉下奎妮的領子查看傷口。奎妮手心滾燙，傷口附近已經暴凸的青紫色血管像埋在皮膚下的線蟲，貪婪地蠶食她的生命力。

明明晚上還沒那麼嚴重。

“醫生，醫生你說句話呀？”奎妮還有心情和多蘿西開玩笑，好像嘴唇發白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醫生我還有機會嗎醫生？”

可是多蘿西能理解那份苦澀的笑，理解奎妮試圖用玩鬧掩蓋對病症蔓延的無力。

生命不能由自己掌控，至少面對死亡的心情可以。

出乎奎妮意外的，多蘿西向她展開雙臂，因為努力越過座位間的空隙，動作粗暴地把她的頭摁到自己肩膀上:“你笑起來很難看，所以不要強迫自己笑。哭泣是人類重要的情緒宣洩口，雖然不能完全對你感同身受，但我會盡力分擔你的苦痛。”

“還有機會的，我們一定還有機會的。一起試試看好不好？”

“布倫達過了一個月都沒有再複發的症狀，奇迹會發生一次就可以期盼第二次。為了米娅，更為了你自己，活下去，不要放棄自己。”

奎妮嗚咽的聲音像受傷的小獸，多蘿西維持着這個不舒服的擁抱，閉上眼，奎妮和記憶裡瑪麗蓮最後的笑容重合。

她要是早點遇到紐特就好了，那樣她就可以早點學會分擔他人情緒。而不是用瑪麗蓮的死，慘烈地教會她笑也有很多種，強顔歡笑并不是真心的笑容。

多蘿西攥緊從奎妮口袋裡摸到的，剛剛奎妮趁她找梳子和頭繩從她口袋裡順走的彈簧 刀。

同樣的悲劇不能上演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