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仍未停息,安全港的大海都灰蒙蒙的,一切都蒙上一層冷色調,庫房的灰色水泥牆在這種天氣裡更顯灰敗。
“這裡!這裡!”比恩披上雨披,從議事廳一路小跑,指揮他們将車停進車庫整修。棚布成了鼓面,棚頂被豆大的雨點敲響,比恩不得不扯着嗓門說話:“你們這趟意外旅途花的可真夠久的,都夠我們再去端一個實驗點。文斯這兩天正帶着那十幾個孩子适應安全港的生活。”
“多蘿西,你臉怎麼回事?和誰打架了?”比恩驚奇指向多蘿西臉頰,米娅下手太狠,留下的抓痕還沒有消退:“你赢了沒有?”
多蘿西和後退兩步的米娅對視一眼:“小事啦,我們途中也去砸了一個商隊的場子。”
托馬斯、紐特和煎鍋急不可耐圍住比恩,問他米諾在哪裡。比恩擡頭看向棚頂,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幾雙期待的眼睛,無處安放的手忙着擠掉被打濕的胡子裡的水分:“我知道你們不一定能接受,但是······抱歉,我們沒有找到他。我們問過那些孩子有沒有見過米諾,孩子們說米諾和索尼娅他們是實驗部的重點關注對象,在實驗區隻停留幾天就又被轉移到另一個地方。我們隻能慢慢排查,找出他們到底被帶去哪裡。”
比恩說得很慢,給這些滿懷期待,遠程跋涉歸來的疲憊孩子一點接受時間:“我們已經有了下一個目标,文斯說補充完物資就可以再出發。”
“知道了。”托馬斯眼神黯淡,全力沖刺到終點,卻被告知賽程加長,自己離終點尚遙遙無期的滋味太難受。
“你們都很累了吧,今天又下雨,你們回帳篷休息就好。我們真的很抱歉。”比恩最後擁抱他們表示歉意。
哈莉特聽到這個結果,松開緊握多蘿西的手,說她就先跟豪爾赫離開去維修他們帶回來的寶貝車輛,她需要做點什麼轉移失落情緒。多蘿西捏捏她手心,表示安慰。
“沒事,這本來就不是你們的錯,隻是實驗部太狡猾。我們······我們會等下次機會。”紐特知道這件事上誰都不應該被責備,或者說在旅途中每次嘗試着問起米諾的情況,對面都閃爍其詞不予回應的時候他就猜到這個結局。隻是在這場艱難的旅途裡,他們太需要一些信念支撐自己向前走了。
“比恩,這些是原來在商隊裡的孩子。”維克适時将三個孩子推上前:“他們需要合身衣服和飽餐一頓,由你安排。”
“哦,哦,好的。”比恩帶着孩子離開,又轉頭叮囑:“雨天你們注意腳下,放心,雨不會下太久。”
“我去頂約爾和格洛麗亞的班,這個天氣約爾應該不太好受。”多蘿西也同他們道别,維克跟上她,兩人頂着雨保持一前一後的距離。
“他們會和好的吧?”煎鍋看着多蘿西在雨中疾走,有些不确定。要是有人用維克那個力道扇他兩巴掌,他大概得和那個人厮打一架再考慮要不要和好。可是他又不了解維克和多蘿西感情到底深厚到什麼地步,好奇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之間該如何相處。
“誰知道呢。”紐特跟着托馬斯去找文斯了解具體情況,經過煎鍋身邊輕推他一把示意别看了。
托馬斯聽出紐特語氣僵硬,而他也并不瞎,知道他别扭的原因,嘴癢模仿一句:“誰知道呢~”
“嘿!”
“别擔心了,看得出來多他倆對對方都沒有想法。”托馬斯眼疾手快,轉身接過紐特的拳頭。
“你們在說什麼啊?”煎鍋跟上他倆,隻聽了個大概。
多蘿西掀開醫療帳篷簾帳,約爾躺在病床上,兩條小腿分别貼了兩劑藥膏。格洛麗亞坐在床邊給他念書緩解痛苦,看見面色不善走進來的兩人:“你倆怎麼了?朵拉你的臉?!維克幹的?”
“行行好格洛麗亞,我又不是小姑娘,怎麼會撓她的臉。”維克脫掉濕得“嗒、嗒”往下滴水的沖鋒衣,将外套挂上衣架:“你們回去休息吧,我們來接班。”
“你們怎麼了?平時不打起來就好了,今天整的和陌生人似的。”約爾撐起身體靠上床架,看走到房間另一邊的多蘿西。
格洛麗亞合上書本,扶起約爾:“走吧,騰地方出來!”
“你一個人可以嗎?外面下雨。”維克幫着支撐約爾身體:“我送你回去。”
“沒關系,我們兩可以。連實驗部都逃出來了,這世界上沒有我們去不了的地方。你們還是先解決問題吧,溝通能解決的事情,就别鬧到雙方都後退不了的地步才後悔。”約爾僵着腿,依靠格洛麗亞亦步亦趨向前走。
格洛麗亞一邊支撐着約爾,一邊說:“朵拉,祛疤膏在櫃子第三格,記得塗!”
“知道啦,你們小心。”多蘿西目送他們離開,去櫃子翻找藥膏。
維克站在桌前,因為突然安靜的醫療帳篷有些手足無措。多蘿西沒有理會他的掙紮,不管怎麼說他先動的手就是他理虧。而且在開口之前,維克也應該想想明白,他的怒氣到底是沖着沒有走出瑪麗蓮死亡的她,還是對同樣被困在另一場死亡逃脫不得的他自己?
“抱歉。”維克道歉的聲音底氣不足,承認自己的發怒并非全而是因為對多蘿西的恨鐵不成鋼,相反,更多的是想打醒他自己。
“如果瑪麗在這裡,我們應該要開始一遍遍重新叙述自己的病症了。”多蘿西拉過凳子坐下:“她應該會對我們的懦弱很失望。”真是奇怪啊,她明明親眼見證了瑪麗裹着帆布被埋進山谷,卻總是忘記瑪麗已經離開這一事實,好像瑪麗隻是忙任務去了很遠的地方沒有回來。每次發生她始料未及的事情,都還是想着沒關系,瑪麗回來會處理好一切。
她真的被瑪麗庇護了太久太久,久到她根本無法接受瑪麗已經離世。
“那你還想講嗎?說實話,我有點講累了。”維克輕扯手上的皮筋:“一次次回顧過去,除了讓我講起悲慘故事來順口一點,到真遇上事了,并沒起到什麼作用。”
“更糟了吧,你以前打的還是自己。”多蘿西找出太妃糖丢進嘴裡,分給維克兩顆:“我要去向小鳥小姐告狀。”
“你這招糊弄糊弄紐特就行了,别糊弄我。”維克嫌棄地拈起太妃糖,丢進口袋裡:“怎麼?讓她來夢裡找我?求之不得。”
“我什麼時候糊弄他了?你提紐特幹什麼?”維克意外提起紐特,驚得多蘿西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維克笑了笑:“連你兜裡最後一顆糖果也想騙完的人很多,願意将糖存下來和你一起吃的人卻很少,每次收到你的糖還都能當稀世珍寶的人就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