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沈世淩的今天，很有可能也會是他的未來。

但他不希望多蘿西會成為沈依南，看到他這麼狼狽的樣子。

沈依南沒有直接回答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她安置好沈世淩，略過紐特起身更換唱片。依舊是搖滾，隻是這次男聲低回婉轉，深情音樂似在告白。但在被高溫烤到變形的門框和門口隐約已蔓延到門外的火光下，更像是一曲挽歌。

沈依南找出她已經很久沒用的打火機：“沒有為這天準備一支煙真是失策。”

“你們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如果停在這裡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紐特嘗試勸他們放棄和大樓同歸于盡的想法，他知道在這個所有人四散流離的日子能與故人重逢是多麼珍貴，即使相見時懷有戒備，多蘿西更多還的是慶幸沈依南和沈世淩活着。而且，他也不願再見到有生命潦草地與世界道别。

沈依南挽起過長的衣袖，高溫中依舊沒脫下的外袍遮掩的是紐特熟悉的泛青皮膚，和已經蔓延到手腕的青黑血管：“我走不出去的，我已經被感染，世淩也不可能被外界接受，留在這裡是我們最好的結局。替我和安安說抱歉，還有保重。”

她放下袖子，從口袋找出一張相片和黑色U盤交給紐特，照片背景綠意蔥茏，陽光明媚而不灼人，兩對意氣風發的年輕男女穿着學士服，學士帽被高高揚起抛擲空中，就像他們曾經以為，對未來的期許定的再高都不過分。

“這是我最後能送給她的，麻煩你轉交，安安以後也拜托你們了。”沈依南最後彎腰道謝，将自己對鐘菁沒完成的承諾交付給眼前這個隻能一信的少年。紐特看着她已經白發叢生的發頂，無言的悲哀吞沒了他。一直以來和免疫者夥伴待在一處，貪心地沉醉在未來會變好的夢境中，他都快忘記這才是他未來的結局。

紐特攥緊手裡的相片，回答：“我會的。”

他轉過身，試圖将一切抛之腦後，不理會身後蔓延的灼熱和不知哪裡傳出的磚石、木材被火焰炙烤發出的“嘎吱”聲。轉過幾步樓梯後的拐角，過了這裡他就再看不到那真實的，血淋淋的結局，但紐特還是沒忍住，回頭看向火光裡的沈依南和沈世淩。

仿佛想在現在就看清未來的自己也會有多慘烈。

I'm here to honor you

我在這裡向你承諾

If I lose everything in the fire

即使我在這烈火般的試煉中變得一無所有

I'm sending all my love to you

也會将所有的愛意都給予你

With every breath that I am worth

我每一刻的呼吸都變得那麼值得

Here on earth

此刻在這顆地球上

男歌手抒情的歌聲在搖曳舔舐每一寸土地的金色火焰裡飄蕩，沈世淩和沈依南在火光裡依偎相擁，高大的身影幾乎壓得沈依南難以挪動。他們緩慢地跳着一支不知名的舞曲，沈世淩腳步錯亂，沈依南承托着他片刻不松。

他們旋轉着，紐特才得以看見沈世淩埋在沈依南肩頭，竭力扼制自己嗜血欲望扭曲的表情，還有彎曲成爪，搭在沈依南肩頭青筋暴起的手。

If I lose everything in the fire

如果我在烈火中失去了所有

Did I ever make it through?

是否還能通過這考驗？

歌詞唱到最後一句，紐特知道這支倉促的舞也要結束。紐特顫抖着，靠着牆壁才支撐住自己看完這場悲劇的謝幕，沈世淩對鮮血的渴望促使他伸出鋒利的指尖緊貼沈依南的心髒，最後的理智又将他的人性拉回，五指握拳将手心刺得鮮血淋漓。

而他的背後，沈依南的槍口已經對準他的心髒，她舉槍的手很穩，槍響過後，一對怪物雙雙死在對方懷中。

心口開出的玫瑰，是他們送給彼此，也是這個世界最後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