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懂、懂！”路人惶恐點頭，接着向高牆内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子拼命呼救，“談姑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王悟，你瘋了嗎？”牆内杜笙雙手攥拳，斥罵道，“你在蕭陽待了近十年，竟然能做出這等畜生行徑！”

“少他娘的給老子廢話，若不是要你無用，老子把你也給一并抓走！”王悟暗咒連連，又将寶劍逼近了些，沖瑟瑟發抖的路人吼道，“别動！”

這邊青鎖聽門外王悟高聲的倒數和路人嘶啞的哭喊，心跳如鼓：“小姐，這可怎麼辦啊？”

“懷玉，聽姨娘的，别去。你仔細想想，他帶兵前來卻不強攻，這說明他有所忌憚。隻要你不出，就憑府上侍衛，便不會有事。”杜笙悄聲吩咐家丁，“去尋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從側門救下路人。”

“六、五……”

“杜姨娘，救不完的。”談懷玉無奈搖頭，“他既然想逼我出府，那必定是不見血不罷休。”

她趁其不備，突然大步向前，就近拔出侍衛的佩劍。

“阿吉，攔住她們，不準任何人出府。”

崔吉接命，沒有絲毫猶豫。

“小姐！”

“懷玉，不要去！”杜笙徑直朝府門撲了過去，奈何被幾個婢女抱住，渾身動彈不得。“沒用的狗東西，談懷玉出事，你們都别想别活！”

等數到最後一聲時，談懷玉提刀出了府。

王悟陰森森地露出一口白牙：“談姑娘，你終于舍得出來了？”

“放了他。”

王悟挑眉收回寶劍，朝手下丢了個眼色。路人聞之大喜，提腿便跑，就當他快至巷口時，卻撲通一聲倒了下去。周圍百姓見狀唯恐傷及自身，皆四散而逃。

王悟勾唇收回弓箭。

“你不守信！”談懷玉攥緊手中劍柄。

“這可怨不得我，是談姑娘耽誤了時機。”王悟斜睨着她，面露譏嘲，“你還想殺我不成？”

她悶聲不吭，雙眼死死盯着身前灰袍男子。

王悟滿不在乎地擡手，士兵會意，正欲近身奪下談懷玉所持武器，她卻側身一躲，長劍随着手腕翻轉，眨眼之間，砍下那人右臂。

血流如注，尖叫聲不絕于耳。

談懷玉用力閉了閉眼睛，右手随着呼吸緊了又緊。

“都愣着做什麼！”王悟厲聲大叫，“給我活捉談懷玉！”

數名叛軍蜂擁而上，将她團團圍住。

許是顧及活捉二字，他們未持兵器，再加上王悟分去大半兵力對付談府的侍衛，談懷玉心中勝算又多了幾分。

“先抓住者，賞黃金五十兩。”

話畢，士兵個個兇相畢露，滿目紅張。為首一人大喝一聲，一個高踢直沖懷玉手中利劍而去。

談懷玉後退半步，眼前又出現一身桔黃對襟襖的周妍姝在雪地裡教她學劍的場景。

“一對多時，首先要解決沖鋒在前那人。”周妍姝斂眉收笑，以梅枝作劍，低空劈去。

談懷玉看準時機，一劍刺向大腿根部。那人登時矮下身去，龇牙咧嘴地捂住裆部。

衆人雙足不由一頓，一時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是好。

“瞧着你平常斯斯文文，怎會如此下流。”王悟咧嘴一笑，“小賤人，裝得可真純。”

周圍叛軍聽懂他的葷話，又見談懷玉長得漂亮，皆是嘿嘿直笑。

談懷玉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又是想起周妍姝的話來。

“他們也隻是耍耍嘴皮功夫，你回罵即可，此等拙劣手段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須知此時正是他們防守薄弱之時。”周妍姝正色，一隻手揮舞着梅枝急進，由刺轉劈，如白蛇吐出猩紅的信子。

懷玉學着周妍姝的招式，手持長劍，用巧勁接連從叛軍身上削下幾大塊鮮血淋漓的肉。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肉傳來的騰騰熱氣。

她藏在身後的左手止不住地顫抖，她咬舌竭力忍住口中泛起的酸意，定了定神後，掃視叛軍：“這話說得這麼熟練，想必王副将也經常對你母親講吧？”

衆人臉色大變，沒想到談懷玉根本不把污言穢語放在心上，反而趁機重傷數人。

王悟聽到手下的喘息和呼痛，大罵幾句，等語氣稍稍緩和才開口：“不承想你竟會周氏劍法。雖然手法生疏了些，但對付手無利器的士兵也還算是輕松。”

聽着身後談府侍衛與王悟手下的打鬥聲，談懷玉稍擡眼睑，漆黑的眸子忽然亮了起來。

“你既然派人跟蹤我，又怎會不知周将軍獨女的曾教過我幾招呢？”

“你小小年紀，有如此氣節，我當真佩服。若識相乖乖跟我走，我保證你不會受傷，旁人也不會牽扯其中。”王悟背着雙手，恢複了從前笑眯眯的模樣，“如何？”

看王悟隐隐有動手之勢，她不敢松懈，右手緊握劍柄：“王副将，我勸你還是速速認罪，争取從輕發落。”

“談姑娘别還妄想着有人能來救你吧。英雄救美那是話本裡才會出現的橋段。”王悟大笑，“我實話告訴你，城中消息被我封鎖，你如今是插翅難飛。”

“他們一早便懷疑你已歸順西梁，想必此刻正在返程的路上。”談懷玉一本正經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她相信他們已知曉王悟叛變，隻需要再拖些時辰便可獲救。但此刻談懷玉已是臉色慘白，無力再支持下去。又自知武力不及王悟，更怕他抓她來要挾談洵武。

懷玉當即右手上擡，将還在滴血的長劍放在自己脖頸邊，一字一句道：“我軍大獲全勝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清除你這個敗類。”

“就憑你，也敢威脅我。”王悟眸光轉冷，拾起散落一邊的長弓。上箭、拉弦，一氣呵成。

“想費我右手？”談懷玉微微一笑，“王副将，那就看看是你的箭快，還是我的刀快！”

冰涼鋒銳的刀面緊貼裸露在外的脖子，談懷玉頸側人迎脈突突直跳。

她心下大戚，原來這就是妍姝自戕前的感受嗎？

“懷玉，不要！”

耳邊傳來杜笙悲切的喊聲。

至于杜笙是否真心，談懷玉已不再想分析。

她見對面王悟眼中亮光大盛，就知時候已到。

隻是可惜她沒能報答在湖中救她那人的恩情。

就在雙方對峙，一觸即發之時。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