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你的不對了。”他勾唇,語氣不大正經,“少說咱們認識将近一年,卻不知我最會谄媚。”
“咱們?”談懷玉冷笑一聲,“我跟你是什麼關系?你把我當你什麼人了?”
“懷玉,我……”
談懷玉懶得廢話,轉身走出還沒閑庭,卻又被他抓住了手腕。
“少在寺裡拉拉扯扯的,擾了佛門清淨。”
“那我們去寺外。”
談懷玉忍不住破口大罵:“你是不是有病!”
“我有病你氣什麼?”
陳浮确不僅沒放在心上,反倒充斥着得逞後的愉悅。這麼久了,她罵人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個沒什麼殺傷力的詞兒。
“我知道了,談姑娘這是在關心我。”
“放手!”
見他沒有松手,談懷玉氣急,狠狠朝某人路上的影子跺了幾腳。
雖說之前也這樣逗她,但談懷玉從來不會計較。可這回卻惱了。他猜許是跟上回醉酒撒潑有關。
“真生氣了?逗你玩呢。”他低聲哄着,然後沖她傾身閉眼,“那你罵我吧,打我也行。”
半天沒見拳頭落下來,他單眼微睜,見談懷玉冷臉。
“你真的!特别!讨厭!”
某人喜笑顔開:“又讨厭我了?”
“厚顔無恥!”
“謝謝。”
話音剛落,陳浮确神色突變,一手迅速護住她的腦袋,俯身便往地上倒去。
“崔吉!”
不待片刻喘息,一陣暗風驟然襲來。
情急之下,她被他緊緊箍在懷中,在平地上不斷翻身躲避暗器。待退無可退時,他雙腳幾踏石階,飛快借力站了起來。
他将懷玉安置暗處,發射随身攜帶的鳴镝,抽出近處水缸的缸蓋,扔向屋頂上與刺客奮戰的崔吉,一并打飛了側面數支暗器。
陳浮确卸力般跪倒在地:“留活口!”
“你受傷了!”
他左手上臂劃出的口子,仍在汩汩流着黑血。
“暗器上淬了毒。”談懷玉小心扶着他平躺,較為冷靜地撕掉衣袖,查看傷勢。
還好,隻是輕微劃傷。
她立即高聲呼救,奈何兩人位處偏殿長廊,僅僅引來一位小沙彌。
觀真驚恐萬狀,不禁抖着嗓子道:“發生什麼事了?”
“觀真師父,這位公子中了毒,還請師父不要驚動旁人,速去請來大夫。”
觀真忙應,拔腿就跑向側門。
“不用擔心……”他扯出一抹笑容,“沒傷及要害。”
當務之急是排出毒血,可傷口偏偏與談懷玉作對似的,怎麼都排不幹淨。
見血斃命,毒血不止。
她腦中緊繃的弦忽地斷裂,眼淚一顆接着一顆地砸了下來:“……噬魂散。”
前鎮北将軍周維正是命喪此毒。
陳浮确像是沒聽到般,額間起了細密的冷汗:“除開上回鐵水打花,還是我第二回見你哭。”
“噬魂散……多種毒藥混合炮制,尤以、北烏毒盛。”她此刻一片漿糊,拼命搜尋着解毒之法,“對,曼陀羅!曼陀羅壓制毒性。”
“懷玉妙計,竟能想到……以毒攻毒。”
“待着别動。”她匆匆撂下話,朝來時小徑跑去。
好在身處佛寺,曼陀羅較為常見。談懷玉在一樹蒼白喇叭中慌忙扯下幾片花瓣,隔着衣物便用石頭細細碾磨。
“……少量解毒,過量緻毒。”她撕下裝有搗碎曼陀羅花的布條,哆嗦地捧在手心,不知所措地盯着臉色愈加慘白的陳浮确,“怎麼辦?我、我不知道用量。”
“加水。”他極其鎮定,“我看過。”
她心漸安,依言從水缸舀出一捧水打濕布條,接着濕敷到傷口,握住他冰涼的左手。
他的口唇逐漸麻木:“不痛了。”
“但傷處……仍有黑血,四肢冰涼的症狀也并未好轉。”談懷玉顫聲道,“為、今之計,怕是……得盡快剜去中毒的血肉。”
“腰間有……匕首。”
“不行。”她搖頭握住他冰涼的雙手,企圖用體溫捂熱,“我不會,我當真不會。”
“……未能在父母身邊盡孝,實屬憾事,不過他們自有下人照料。唯有你,”他喉間一哽,左臂完全失去知覺,強撐着吐出含糊幾字,“僅是朋友,你為我續命,讓我能夠苟延殘喘至今,已為難得。怪我太過自信,才将你扯入漩渦。左右此事與你無關,待我死了,忘了就成。”
忘了,狗屁忘了!她死了才會忘!
“你故意激我是不是!”她拔出那把鑲嵌數顆華麗寶石的匕首,咬牙道,“你放心,你死了,我一定會把你忘得一幹二淨!”
陳浮确胸悶氣短,緩了半晌才發出一個“好”字。
“還敢說好?”談懷玉顫抖地掏出迷藥,“我得先迷暈你,才好剜肉。你、你莫怕,徐神醫清創時,我曾在旁遠觀過。”
他費力點了點頭。
談懷玉心一橫,顫顫巍巍地将迷藥送至他的鼻下,一路上抖落許多粉末。幾息之間,陳浮确閉上了眼。
她反複确認陳浮确隻是暈了過去,才拿出随身攜帶的火折子燒紅匕首。
“大夫來了!”
談懷玉如釋重負,手忙腳亂地把匕首往了大夫手裡塞去。
那邊崔吉沒能成功攔截刺客,與邵和彙合後,匆匆趕至後院。
“世子中毒了?”邵和大驚,“情況如何?”
“這位姑娘以毒攻毒,暫且牽制毒性蔓延。”大夫迅速縫合傷口,急出滿頭大汗,“隻是公子心跳微弱,又中此奇毒,若是有還心丹……”
崔吉皺眉道:“還心丹?”
“有市無價,一粒難尋。”邵和眼睛忽亮,“崔兄弟,你先照看他們,我速速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