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莺燕皆是人精,本想貪圖财色,發現他們關系匪淺,頓時興緻驟減,默契地與在場的唯一男性保持了微妙的距離。
談懷玉抿了口酒:“早聽滿春苑中有奇香,聞之神清氣爽,想必便是晴水方才所添之物吧?”
“王公子慧眼。”晴水在琴弦上輕撥幾下,“此香名喚百媚春,為我苑獨有,如今少量,僅作療愈之用。”
懷玉故作好奇:“依你所言,少量療愈,那适量則是另有用處?”
話音落下,屋内莺燕笑得花枝亂顫。
“公子認為,能在滿春苑使用的香粉,還有什麼用處呢?”
“了然了然。”談懷玉站起身來,走至晴水旁邊附耳,“姑娘有所不知,我有位遠房表哥。他哪哪都好,就是有些不足之症。”
晴水立馬明白,捂嘴偷笑:“不足之症?”
談懷玉順着晴水意味深長的目光,望向中央冷臉的陳浮确。他換了件煙灰窄袖夏衫,漫不經心地執杯坐在一片光亮中。盡管貼了絡腮胡,遮掩了幾分周身的貴氣,奈何生了對含情目,烏黑透亮,望着人時像是平白增了一對鈎子,勾魂奪魄。
他懶懶擡眸,将瓷杯送到唇邊:“看什麼?”
“姑娘這便是誤會了。”談懷玉當即移眼,“不是他,是我另一位表哥。”
他轉了轉酒杯:“我竟不知王表妹還另有表哥?”
“宋弘策。”她面不改色地快答,“他幾月前被袖箭傷到了腰,再加上先天腎精虧虛,因而欲買百媚春。還請姑娘将其購買渠道告知于我。”
宋弘策那個小人算哪門子的表哥。陳浮确唇角微揚,不動聲色地掃過滿臉無辜的談懷玉。
好啊,她倒成扯謊大師了。
“既是遠房表哥,為何不親自前來?”晴水仰頭想了想,“又怎會将此隐事講與你聽?”
“宋表哥住在徽州,與我家那位乃是至交,幾次書信往來談及此病,心中尤其自卑。偏我陳表哥天生熱心腸,因此事茶不思飯不想。聽聞滿春苑有奇香,想着帶表哥來此暫排憂思,正巧這百媚春也有發情之效。”談懷玉給晴水塞了銀子,“還望姑娘成全。”
晴水遲疑一陣:“好說好說,我這便去辦。”
晴水走後,陳浮确搪塞打發走了兩位舞娘。
“嘶。”某人右手虛攏左臂,緩緩沿桌坐下。
“扯到傷口了?”懷玉連忙上前,撩起他的衣袖,仔細查看一番。
他盯着她垂下的眼睫,低聲悶笑:“怎麼不喚表哥了?”
談懷玉翻了個白眼,知道又被戲弄了。
“民女何德何能能與襄王世子攀上親戚?”
“這也說不一定。”他挑眉,“不過你聲聲表哥叫得真是好聽。”
“不要臉的登徒子!”
“喲,表妹會罵新詞了?”
她扭過頭去,懶得搭話。誰知眼前忽然變出了塊青玉柿子。
是她送他的生辰禮。
談懷玉又羞又惱:“帶這東西做什麼?”
“既是表妹送的生辰禮,我自然得好生揣着。”他将玉柿捧在手心,故意眯眼蹙眉,裝作努力辨認上面刻的金字。“如山如阜,如陵如崗……嘶……後面這字兒我不太認識,還請表妹為你家表哥解釋一二。”
懷玉羞紅了臉,伸手欲搶青玉柿子,陳浮确卻手腕一翻,迅速揣回懷中。
“诶,送出的禮豈有搶回去的道理。”他搖頭無奈,“天意如此,讓我攤上個既不講理也不通情的表妹。”
“呸!我可沒你這爛了嘴的表哥。”
“哎喲,奴家來的不是時候。”
原是晴水跟着紫芳前後而至。
“沒事,我表妹寬宏大量,不會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轉頭問,“是肯賣百媚春了嗎?”
“苑中百媚春已無剩餘,不過奴家能領着去素日買香之地。”紫芳頓了頓,“我瞧公子雖不缺閑錢,但還得三思而後行。那百媚春原料珍貴,制作講究,賣或不賣全憑調香師的心情,可謂是千金難求啊。”
陳浮确:“表哥急用,不得不為。”
紫芳歎了口氣:“那調香師脾氣古怪,不喜生人,因而隻能領你二人其中一位前去。”
“我去便可,你先留在苑中。”他看向懷玉,溫聲道,“事成之後就來接你。”
“等等。”談懷玉疾步跟上,給他塞了個小巧的筒形物,一面整理衣領一面悄聲說道,“避毒丸和袖箭一并給了你,記住凡藥遇水大多消解。”
“暫離寸步而已,表妹不必憂心。”
他輕輕彈了下談懷玉的額頭,眼裡銀閃閃的笑意惹得她心空了一瞬。
兩人走後,懷玉遣散衆女。望窗外夜色濃郁,略微思忖,點燃旗花。官差聞訊而動,片刻之間,将滿春苑上下圍得水洩不通。
她在二樓藏了一陣,聽到穆澤洪亮的“各位兄弟,小心閉氣”後下了樓,撞到幾位官差正押着五花大綁的虞老五領命。
“報,苑中搜檢完畢。并未尋到記号,并未發現世子、少卿以及老鸨身影。”
談懷玉一滞:“想開記号許是被人抹去了。不過,薛少卿竟也不見了?”
“我等入苑還曾見過少卿,待重聚于大堂之時卻不見他蹤影。”穆澤皺眉,神情略微不安,“搜!這苑中必有密道!”
滿春苑極大,這麼搜下去無異于大海撈針。等找到密道,再匆匆趕至,說不定就到了初一午時。
談懷玉心亂如麻,仔細回憶與滿春苑相關的一切,企圖從細枝末節中尋到線索。
身邊官差來往不斷,不知過了多久,她眼睛一亮。
“還請穆寺丞速分人馬沿着明安渠兩岸搜尋!”